寶钗屏氣不敢說話,猜想這小丫頭手上端的應是給秦可卿的藥。
來到一個僻靜的院子,二人進屋一瞧,果見秦可卿獨自待在卧房。
黛玉側目望去,秦可卿躺在床榻上氣息奄奄,丫頭進屋喚她喝藥,秦可卿輕輕張了張眼眶,已看出雙目凹陷,簡直觸目驚心。
丫頭攙扶着秦可卿坐起來,又服侍她喝下藥,随後便出去了。
秦可卿喝下藥後,靠在枕上閉目流淚。
黛玉上前瞧了瞧,輕聲道:“你的病會好起來了。”
秦可卿聽見說話聲,緩緩睜開眼,但是屋裡沒有别人。
“何人在說話?”秦可卿氣若遊絲。
寶钗也緊張地望着黛玉,不知黛玉究竟有何打算。
未免秦可卿驚慌,黛玉便現身床前,讓寶钗仍隐身藏好。
秦可卿并不認得黛玉,見到她隻當是神仙了,含淚道:“神仙不必救我,即便救得我的病,也救不了我的命。”
“神仙既要救你,你便不許輕易言死。”
黛玉說罷,拿出匕首劃破了一根手指,鮮血冒出。寶钗在一旁看見,忙隐身走上前來,想問問她疼不疼,擔心秦可卿聽見聲音,于是忍着沒有問出口。
黛玉原打算将手上的血滴在秦可卿唇邊,以為讓秦可卿飲下她的血即可救命。
奇的是秦可卿額頭中間突然出現一塊指甲大小的漩渦,隐隐透着紅光,黛玉心有預感,試探着将手上的血滴入那漩渦處。
血迹被漩渦吸了去,秦可卿臉色明顯好轉,寶钗瞧出變化,驚訝地掩面。
“你若不想留在這府裡,我可以幫你脫身,但你這兩日需好好養病,不要辜負我的苦心。”黛玉對秦可卿叮囑。
秦可卿撐着手臂從床上坐起來,對這突然恢複的體力,自己也大感意外。
“既然神仙救我性命,那我便好好活着,以報答救命之恩。”
秦可卿正輕聲細語說着話,這時尤氏領着一個小丫頭從外頭輕腳走進來,寶钗忙又拉住黛玉的手,雙雙隐身消失不見。
秦可卿恍惚迷離,不知方才所見是否一場夢,但是自己身上分明是大好了,回想方才神仙說的話,心内隻有感激。
在尤氏過來之前,秦可卿閉眼裝睡,仿佛未發生任何事。
尤氏平日瑣事纏身,站在床前略瞧了瞧,以為秦可卿已睡下,便又領着小丫頭走了。
“今日看着像是好些了,明兒等她醒了,你問問她想吃什麼。”尤氏來到外間廊下,向小丫頭交代着。
秦可卿在屋裡聽見,不知不覺又落下淚來。
黛玉見事情已辦妥,便和寶钗原路回了大觀園,寶钗在月光下牽起黛玉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樣了?”
黛玉道:“隻是小傷,明日就好了。”
寶钗疑惑地問:“你的血能救人是不是?”
黛玉點頭:“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寶钗擔憂道:“你往後可要多加小心,肯定有不少邪惡妖魔在暗地裡盯着你。”
黛玉惦念着秦可卿的事,向寶钗問道:“若是讓方才那人離開甯國府,姐姐有法子安頓她嗎?”
寶钗思索一陣然後惆怅道:“逃避不見得是好事,難道讓她躲一輩子嗎?”
一句話點醒了黛玉,若是救下秦可卿之後反倒讓她東躲西藏,和不救又有何區别?
“姐姐說的是,所謂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咱們能幫的畢竟有限,萬事還需她自己想得開才行。”
黛玉仰頭望着夜空的明月,不知自己今日救下秦可卿究竟是對是錯,也反省着自己是否太過執拗,但是轉念一想,難道人就該認命嗎?她若不執拗,迎春恐怕已經上吊了,寶钗也被蜜蜂精吸走氣運,将來諸事不順。
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萬不可坐以待斃。
寶钗點頭,又不舍道:“再過幾日我就要入宮參選了,你夜間可不要再外出了。”
“好,我聽姐姐的話。”黛玉已提前感受到離别滋味。
寶钗歎道:“也不知結果會如何,但是對我們家而言,能選上是再好不過了。”
黛玉擔心寶钗參選不順利,便問道:“姐姐參選那日需要人陪嗎?”不等寶钗回答又主動請纓,“我陪姐姐去吧,順便瞧瞧那宮裡是否太平。”
寶钗笑道:“你若能陪我,自然極好。”
兩人經過栊翠庵,寶钗道:“望了跟你說,大觀園落成時,請來一位出家人,名喚妙玉,就住在這裡頭。”
黛玉聽聞她名字中帶一個玉字,便道:“想來也是一個能吟詩作畫的妙人吧?”
寶钗笑道:“還真被你說中了,不僅能吟詩作畫,還會占蔔呢。”
黛玉提議道:“等明兒有空,咱們去拜訪她。”
兩人說說笑笑,因一直用着隐身術,一路不曾被人發現。黛玉先将寶钗送回蘅蕪苑,随後才回到自己的住處,各自熄燈睡下。
蒼耳那邊還未打探到柳嵩的下落,夜間下了場小雨,潇湘館内竹葉沙沙,黛玉奔波一天,卻絲毫不覺疲倦,輾轉反側無法成眠。
将睡未睡之時,黛玉仿佛離開潇湘館來到了一片荒地,猛地一瞧,前方是一片柳樹林。
黛玉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慌忙往前走着。
明明看起來相隔不遠,卻走了好遠才接近樹林,黛玉走得氣喘籲籲,再一擡頭,看到柳嵩背對着她站在柳樹林下。
黛玉驚喜地問:“你何時回到這兒來的?”
柳嵩一動未動,也不曾回頭。
黛玉疑惑着還想喚一聲他的名字,忽被屋頂一陣雷聲驚醒,黛玉醒來後心有餘悸,夢中隻見到他的背影,這似乎是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