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老爺?”綠珠也不知道想了什麼,面上露出幾分不忿,“這日夜以來,老爺半點不在乎夫人,知曉您不願意與他打交道,便讓二小姐找您,每次都要從您這裡打聽一些大臣消息,将軍府中又無人上朝,他倒是也想的起做這等事。”
“夫人您顧及父女之情、姐妹之情,每次來您都将所知盡數相告,後來見從您這裡撈不到好處,老爺就再也沒來過信,就連二小姐來的次數也是日漸減少。最近一年,三月都不曾登門。我還道總算耍脫了這沒心肝的人呢。”
沒曾想此次倒是又來了。
綠珠靈光一閃,一個念頭浮現出來,忙湊到江房漪面前,“夫人,林太傅之事剛牽扯到您,二小姐便登門,莫不是老爺想要找您吧?”
江房漪搖了搖頭,她心下沉甸甸,弄不清楚這其中的門道。
“綠珠,這等事非我們能管,且順其自然便是。待再過幾日,夫君便能歸京,這京都事也就與我們無關了。”
前些日子,兵水道大退敵軍的消息傳回京中,舉國上下一片歡慶。謝雲亭的名諱是許多朝臣的忌諱,但這場勝利讓大家暫時放下了成見。
也就是在消息傳回的第三日,林太傅一家糟了毒手。再想到林尋所留的包袱,若是林尋早知道自己會死,卻要留包袱給她,是想要将她牽扯到此事中?若他知曉她嫁入将軍府,那他所圖的便是牽扯到将軍府。
林尋想要做什麼?想要以此對付謝雲亭,亦或是想要告訴他什麼?
頭很疼。
前世謝雲亭大勝消息第二日,李錦便來此将軍府道了喜,江房漪便被他纏得無心理會其他消息,更遑論遇到如今種種。此時當真可用一頭霧水形容。
綠珠有些遲疑,“夫人,您真的決定,要與将軍和離?”
“将軍已有良配,我也該結束這有名無實的婚事。”江房漪纖纖玉手撫摸過鴛鴦圖,輕聲道:“這于我于他,都是好事。”
燭火煌煌,綠珠見江房漪神色堅定,便不再說話。
夜深之後,燭火呼的被吹滅。謝雲亭輕車熟入的避開巡邏的侍從,從房梁上跳下來,三兩步便推開了江房漪的窗戶。
羅雲閣内隻有月光。
他翻窗而入,便見江房漪合目躺在床上,她睡覺很規矩,平躺着,脖子以下被被子嚴實蓋住。走進便見她在睡夢中緊皺的眉頭,睡得極不安穩。
林太傅一案牽扯甚廣,平白被卷入其中她心上恐懼也在所難免。
“既然如此害怕,還敢去譚不允面前走那一趟。”今晨收到江房漪要出杏花胡同三日時的消息時,他心中擔憂頓起,便一路相随。
卻不曾想她竟然帶着幾個人,就自顧自的跑到了軍機閣去。
軍機閣行事霸道,譚不允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名聲比他還要臭。
“你永遠比我想的還要出乎意料。”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手指将要落在江房漪緊皺的眉頭上,反應過來時手便維持着舉在半空的動作,沒有落下。他收回手,手指有些無措的張合了下。
不該唐突。他告誡自己。
“我今日在軍機閣看見了李錦的車駕,還擔心你瞧見了他。”謝雲亭聲音低低的,在夜色中也聽不真切,他的碎碎念并沒有傾訴的意思,隻是一種自己心思的剖析。
他不想讓江房漪過早知道他的身份,依照兩人如今的關系,還不足以讓她打消和離的念頭。欺騙不是一種好的行為,但欺騙能夠為這段本就是算計而來的姻緣,換的一線生機。
謝雲亭不知道的是,自從重生歸來,江房漪的睡眠便變得很淺,淺到很小的聲響都能驚醒她。
江房漪隻覺得耳中有細細小小的說話聲,如同蚊子一般在耳邊嗡嗡直叫,她眉頭微動,下意識的睜開眼睛。
她眼睛瞳仁大,黑白分明,隻瞧見了屋内微弱的月光。耳邊聲音突然停住了,她眼眸微微轉動,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坐在她的床邊,脊背挺拔,黑衣襯的他有種沉穩的氣度。
第一反應并不是驚吓,而是驚訝。
她看見了那人的臉,劍眉星目,月色下肌膚粗糙但很白,眼睛睜的很大的看着她。兩人就這麼對視着,這一瞬間,江房漪心中咯噔一下。
謝雲亭:“……”他記得她睡眠一直很沉……這是怎麼回事?
“……謝無畏?你為何會在此處?”江房漪伸出手,緩慢的落在謝雲亭的下巴上,摸到了男子有些微紮的下巴。
似乎是新長了根的胡須。
謝雲亭全身在一瞬間僵硬,喉結咕嘟的滾動,手下意識的摸進袖口。他帶着一瓶能讓人昏睡的藥,隻需嗅一嗅,江房漪便隻會覺得是一場夢。
時機未到,他還不能暴露身份。
可他尚未取出,便聽面前女子呢喃,“我怎得會夢到你,真是魔怔了嗎?”
江房漪目光愣怔,似乎癡了傻了似的的盯着他的臉,手上霎時間用了力,掐着他的下巴見他拉下來。
謝雲亭順從的低下腰,兩人越發靠近,能感受到對方呼吸間噴薄的熱氣。兩人都齊齊紅了臉,卻誰也沒有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