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是夢,便無所顧忌。
謝無畏又怎麼可能穿過守衛森嚴的将軍府,來到她的床榻邊?
她有幾日未見他了,自從那日東廂房沐浴時她偶然間窺見自己的心意,便有些心緒煩雜。索性隻是寥寥的感情,尚且能夠忽略。
卻沒成想竟然會夢到他。
人不能掌控全部的事情,江房漪不願與他過多接觸,但這不包括自己的夢。既然夢到,便可以泰然處之。
“你生的真好看。”她另一隻手擡起,描繪過男子的眉毛與眼睛,“你爹娘怎得給了你這樣一副好相貌?”
面前男子喉結滾動,似有些怔住,看她的眼神有些驚詫。
若不是夢,那肆無忌憚的謝無畏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江房漪想了想,放開捏着男人下巴的手,心跳的很快,她微微起身,将唇印在男人的左臉上。
唇瓣接觸的皮膚很涼,隻一接觸她便閉上了眼。
這如同羽毛般的一個吻,蠻不講理的攪亂了人的心海。謝雲亭沒有後退,眸中有巨浪驟起,一把捏住女子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江房漪受到诘問,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神不清明,盯着面前的臉看了三息,卻在下一刻攬過他的脖頸,在他臉上咬了一口。
很輕的一口,留下牙齒濕潤的痕迹。
他聽到女子略帶笑意的聲音,“知道啊,我在調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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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人似乎也并非對自己沒有感覺。
謝雲亭進入斂房時唇角帶笑,有意無意的摸摸臉頰。
此案關系重大,林太傅一家屍身不得入土,俱都面色青紫的橫躺在夷床上,身體僵硬,唇色發黑。
守衛從門邊走過,“哎你說,誰會給朝廷命官下毒,這不是嫌命長嗎?”
“會不會是之前刺殺安陽郡主的人?那人一越獄,這邊人就死了。”
“要真那麼簡單就好了。”有人壓低聲音,“你們還不知道那人為什麼刺殺安陽郡主吧?這可和林大人一家一點關系都沒有,人怎麼可能會報複到他們頭上。”
“難不成你知道什麼消息?好啊,不告訴兄弟們。”
“噓噓,你們可千萬别說出去。據說啊,安陽郡主逼死了那刺客的相好,那刺客才殺的人,林大人什麼人品大家那是有目共睹。這裡面水深着呢。”
那些守衛一邊說着一邊走遠。
謝雲亭手指落在林太傅的眼皮上,眼皮也是青黑色,翻開眼睛能看見眼珠上一層灰色的眼膜。他卡了下,又想起剛剛那幾人的話。
“雖掙了個好名聲,還是沒躲開……報應?”
這個說法似乎才妥帖。
他思考了下,手指又落在喉結上,喉結上有一個極為細小的紅點。他快步查看過其餘屍身,在林尋處停下了腳步。
隻有林尋的喉口處光滑,沒有半點瑕疵。
他心下已經有了數,很快離開了斂房。
他來到客棧,黎韫和朱祁等在裡面,朱祁身子闆正,黎韫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還算可取的是足夠警覺,聽到開門上立馬蹿了起來。
黎韫:“少主,您可算回來了。”
黎韫狗腿的性格自小到大從未變過,常常做出一些蠢事,惹得人為他擦屁股。謝雲亭面色不好,瞧着他時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不是,幹嘛這個眼神?
“少主,我和朱副使去查了林家的賬冊,又和杏花胡同的登冊上一對,您知道我們發現了什麼嗎?”
黎韫連忙從桌上拿起竹簡鋪開,“此前,林家看似鼎盛,其實内部就是個空殼子。賬冊上每日都在虧損,偏偏這林大人還喜歡打腫臉充胖子,但凡有個水災旱災的都要出頭捐上一筆,真金白銀如同流水般出去,府裡已經是債台高築了。”
“就這情況,完全達不到入住胡同的要求。”黎韫指着一旁的書頁,“但在胡同的登記中,這位林大人富得流油。”
“林家曾是兖州的富戶,林尋父母因匪患被殺後,家中财産便被林尋全數帶到了京都。這般看來,這位林大人寵溺養子還有這筆錢的原因啊。這人表面上正直,這内地裡也不是個好人嘛。”
黎韫平日裡再如何不靠譜,但在正事上一直很盡心。他說完後小心的看了眼謝雲亭的臉色,卻發現謝雲亭臉色依舊很不好。
咕嘟——咽了口口水。
“是你在府内傳我在兵水道有了美妾?”謝雲亭挑眉,問了一句。
“……”黎韫沒敢說話。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桌上的書冊,快速翻閱後又放下,謝雲亭做到椅子上,“好得很。我成了個薄情的負心漢?”
他想起今日在後花園聽到的話,就覺得頭疼。也不知道房漪心中會如何想?她在成婚的三年内每一月都替他祈福,對于他這位丈夫應當也不是沒有感情,驟然聽到這種流言……應該是傷心的。
黎韫沒想到是因為這事。
一時間便解釋道:“屬下……屬下這不是想着,到時候您可以直接将江夫人帶回去……也讓夫人先做個準備……”不然到時候人直接帶到府上,那素未謀面的夫人定然是要傷心的。
謝雲亭便笑了,“這麼說,我還要賞你思慮得當?”
這語氣……黎韫連忙搖頭,“不不不,不敢……”黎韫壯着膽子求情,“将軍,您就别跟我計較了……我,我這不也是為你考慮。何況,我今天立了功的!”
“……”看着這一桌子的書籍文冊,謝雲亭眼神微動。
他為人向來公私分明,雖心中惱怒,卻也不好為此重罰他,但若是讓他不在追究,心下卻是憋悶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