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韫坐在桌前,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正小口小口咀嚼着,這麼大一桌飯菜浪費了也不好,餘光中瞥見雕花木門被推開了,未做反應,蕭時予就大步走了進來。
她仰頭看着蕭時予,一口米飯噎在喉嚨,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
不是說要聊很久嗎?他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蕭時予擋住了燭光,落下一大片陰影,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他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她這個蠢樣子,她一個人在這裡吃得挺盡興,不知道的還以為蕭府沒給她飯吃。
他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要留在這裡過夜?”
溫韫撂下筷子,站直了身子,朝這人笑了笑,“你是來接我的嗎?”
蕭時予垂眸看着她,毫不猶豫地搖頭。
溫韫問他:“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蕭時予轉身往外走,漫不經心地吐出兩個字,“與你無關。”
溫韫頓了頓,跟着他走出去。
夜色過濃,月影如鈎,如霜似雪的月輝灑落在每一塊磚石上,幽靜的庭院被照亮,小徑邊立着一男一女,女子手提着燈籠與那月光相融,光暈落在腳下的青石闆路上,如詩畫一般,走進一看,是蘇再興夫婦兩人。
蘇再興目光掃過一前一後的兩人,他冷哼一聲,“你竟真的來接她,不過一個妾室而已。”
溫韫忍不住看向蕭時予,蕭時予步子沒有半分停留,直接從他們身邊走過,帶着一抹不輕易察覺的嘲諷,“蘇公子還有心思管他人?”
蘇再興喉嚨一哽,他餘光一瞥,自己的夫人正盯着溫韫出神,臉色立時難看至極。
溫韫低着頭,恭恭敬敬地向兩人道别,擡頭時,目光猝不及防與霍君儀撞上,霍君儀正靜靜地凝視她,眼神複雜。
她嘴唇微揚,露出一模淺淺的笑容,全然裝作沒瞧見的模樣,轉身離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半道,不知從何處蹿出一條惡犬,它脖頸上的項圈鍊子被扯掉了,目光中流露威脅對意味,尖尖的爪牙讓人不寒而栗。
溫韫被吓得愣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走在前頭的蕭時予也定住了。
四周寂靜無聲,偌大的府邸裡竟無一人出現。
那隻惡犬嘴裡突然發出低沉的吼聲,攻擊意味十足。
蕭時予伸手拉住了溫韫,兩人一起緩緩往後退了幾步,他抓得有些緊,似乎也很害怕。
溫韫扭頭一瞧,那人臉色有些白,正死死地盯着那條惡犬,不敢輕舉妄動。
心中某處一緊,溫韫四處張望,很快就在地上發現了一顆石頭,她便急忙撿起來,一下子擋在蕭時予前面。
蕭時予見狀,趕緊拉住她,“你要做什麼?”
溫韫心跳飛快,聲音小卻很鎮定,“等下我将石頭扔過去,它跑過來攻擊我時,你趁機跑走。”
說完,溫韫揚起手就要扔石頭過去,好在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
“真是對不住了,二位,這畜生被拴在籠子裡好好的,不知怎的掙脫鍊子跑出來了。”
老管家從角落裡冒出來,邊說着邊拍着手将惡犬引過去,這狗是認人的,見到老管家後,方才的兇狠全然消失,搖着尾巴跑過去,一下變得溫順起來。
老管家踢了它一腳,低聲罵了句狗東西,随後朝他們道:“蕭公子,可受傷?”
蕭時予終于緩過神來,他松開了溫韫的手,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你家主子當真是無聊。”
說完,拂袖離開。
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着,轉過幾條街巷,忽然一颠簸,溫韫一個沒坐穩掉進蕭時予懷裡,蕭時予伸手握住她的肩,男性氣息鋪面而來,她感到微微尴尬,撐着身子坐回去。
僅是一刹,蕭時予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鵝梨香,手上還留有柔軟的觸感,腦海裡浮現出她擋在自己身前的場景,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異樣。
“我不是有意的......”
話還沒說完,蕭時予倏地起身,朝外走去。
溫韫以為他是不喜自己的行為,急忙跟着追出去,這才察覺到馬車早已經停下了。
他們已經回到了蕭府。
蕭時予回頭深深看了溫韫一眼,他不動聲色地曲起手指,頓了頓,又悄然松開。
他淡淡道:“你先回去,我去一趟西屋。”
溫韫沒多想,便應下了。
夜半時分,室内一片幽靜,芙蓉紋路窗半開,漏進來熾碎的月光在層層床幔下顯得熠熠生輝,桌案上的香爐之中,升起絲絲縷縷的淡青色煙霧。
屋外涼風蕭蕭,屋内暖如熱爐,床榻之上的人今晚睡得格外的熟。
滿山遍野的桃花盛開,一陣微風吹來,風中夾着淡淡的桃花香味,滿樹粉色的桃花樹下坐着一個姑娘,她身着白色羅紋衣裙,烏黑的長發随意挽起,帶着一股鐘靈毓秀的靈氣。
她忽然回過頭,眼睛笑得彎彎的,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笑容卻有春風拂過冬雪般的溫暖。
蕭時予目光仿佛被牽引一般,不自覺地靠近,緊緊地注視她。
溫韫仰起頭,那雙漂亮的眼睛眸光微動,她得意的笑了笑,“主君,我這身衣裳好看嗎?”
他沒有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下一刻,溫韫嘴角的笑意更濃,“我這麼穿,你喜歡嗎?”
他有片刻的失神,心跳莫名漏跳了一下,一瞬間隻覺得臉頰連着耳廓一陣燥熱,就連一向清明的思緒也變得淩亂起來。
天地之間忽然轉變,周遭變得昏暗起來,蕭時予隻覺得懷中一片炙熱,軟軟的,垂眸看下去,溫韫正倒在他的懷裡,胸前衣襟大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她微微側身,發絲垂落下來半遮住臉,懷中的人嬌軀輕顫,似是難以啟齒,又好似在猶豫掙紮,那姿态宛如嬌羞的花朵,欲綻還休。
手指無意之間的觸碰,讓他的眼梢潋着通紅,呼吸也開始紊亂。
蕭時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移開目光看向别處,這才注意到地上鋪着柔軟的緘毯,看着有些熟悉,四周用金絲楠木駕起,雕刻着精美的花紋,他頓時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在馬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