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無月卻沒應她,抿着的唇崩成了一條直線。
又不理人了。
傅窈聳肩,心道真是怪脾氣。
“可是懷胎十月,難不成那妖物也有放走人的一天。”楚雲渺聲音清冷。
“當然不是。”季無月解釋,“這孩子能活,也許是那些時日妖物受了傷不便下手,更有可能的是,它隻能在胎兒成型前下手。”
也就是婦人懷胎三月之前,而這戶人家賭赢了恰巧逃脫了而已。
有了一個成功的例子,村裡的人就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不斷娶妻希望逃脫詛咒。
說話間,一行人已走到村尾,柳樹綠茵茵的,随風擺動着枝葉。
“到了。”季無月淡淡道。
“楚姑娘,沈少俠,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棵柳樹長得太好了。”
又高又油亮,說不上的奇怪。
“若我沒記錯,那把長命鎖正是柳木制成。”
季無月細細察看了一番,神色漸凝。
沈澈安楚雲渺想上前被他眼神制止,接着他向傅窈招了招手,“傅窈,你過來。”
傅窈心頭一緊,總歸她是不想和季無月走太近的。
萬一他出爾反爾,突然就想殺了她呢。
她硬着頭皮挪到他身邊,這才看到這棵柳樹的樹幹不知何時隐隐變成暗紅色。
傅窈擡眼,季無月正幽幽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慌。
見傅窈神情緊張,季無月輕笑,骨節修長的指間不知何時變出來兩朵粉芍,馥郁缭人。
“這是幹嘛?”傅窈幹巴巴道。
“别動。”後者惜字如金。
她還想再說什麼,身前卻傾下一片陰影。
耳墜在她眼前輕晃,雀藍色的細羽掃過她的額頭,細細密密的觸感。
等季無月将那兩朵絢麗的大粉芍别在傅窈發髻兩側時,傅窈懵了懵。
等她伸手探過去,才發覺發髻上先前遭自己嫌棄的兩枚銅錢不見了。
“幫你暫時匿住魇息。”少年眼中盛着清淺笑意,似是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随後不鹹不淡地開腔:“免得你先被妖物吸幹了,我還怎麼殺你。”
……
不論出發點如何,季無月此舉确實是保護了她。
但這兩朵花是認真的嗎。
白裙紅綢帶,頭上還插兩朵大粉花。
不用看她也清楚自己現在是何尊容。
沈澈安也知方才季無月是在耍他們了,上前正要控訴,卻在見到傅窈後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傅姑娘,你的魇息……我察覺不到了。”
楚雲渺很快明白關竅所在,傅窈頭頂的花被施了某種術法,能夠暫時封住魇息。
隻是……
她蹙蹙眉,不知該如何開口提醒季無月。
這樣的裝扮還是過于浮誇了。
見人齊了,季無月兀自劃開一處樹皮。
汩汩暗紅色汁液滲出,沿着龜裂的樹幹紋路滴入泥土。
“若我沒猜錯,就是這柳樹精作怪了。”
說着,他撥開樹根處的草垛,現出柳樹被挖空的軀幹,又伸手往樹洞裡摸索着,什麼都沒有。
傅窈也探出身子去夠,這地方被人為地挖空,一定是用來存放什麼東西的,不應該什麼都沒有。
許久,她觸碰到了什麼,攤開手心一看,隻是一截雞腿骨。
傅窈扯了扯嘴角,這柳樹精還喜歡偷雞。
季無月拭了一滴紅色汁液放到鼻尖嗅了嗅,随即不假思索地朝洞裡抛去一張符紙,符紙竟憑空消失了。
“這裡有一個域。”沈澈安肯定道。
“域?那我們能進去嗎?”傅窈問。
話音剛落,柳葉便無風而動,發出簌簌的聲響。漸漸的,整個樹幹竟也顫顫巍巍地晃動起來。
被挖空的那處正在迅速向外擴張,泛着暗紅的幽芒。
季無月來了興緻,“它在邀請我們。”
“什麼—”傅窈本想詢問,卻頓覺天旋地轉。
再睜眼,眼前已完全不是剛才的光景。
*
霧,漫無邊際的黑霧。
使置身其中的人迷失方向。
傅窈四下搜尋,可霧氣八方圍繞着她,她根本辨不清自己是直着向前走的,還是在原地打圈。
這是鬼打牆吧。
傅窈試圖跟系統交流,可系統安靜極了,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啪嗒—
腳下傳來聲響,應是踩到了什麼。
她低頭一看,骨頭。
和她在洞口裡摸到的相似,色澤上要更黃一些,大概有些時日了。
但在這詭異的濃霧裡踩到骨頭,實在難不多想。
系統仍舊寂靜無聲。
下次一定要好好問問他,那什麼主腦什麼修好。
傅窈歎了口氣,嘀咕道:“若是總在關鍵時刻掉鍊子,隻怕我都沒命留給季無月。”
“那便現在就把命給我。”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極近的距離。
傅窈猛地轉過身,卻被季無月索住了喉嚨。
“如何?”他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