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幻境聽那兩個匪徒提到“大人”,她便對這個詞格外敏感些。
“你們口中的大人是誰呀?”少女順着人流走,擠到兩人中間,問道。
蛇女吐了吐信子,慵懶道:
“外地來的妖吧,不知道我們這的規矩。這妖市主雖然是妖,卻有個人的愛好——愛當官,安陽縣知縣就是我們大人,為了配合老大的愛好,久而久之我們這些妖就都這麼喚他了。”
對啊!傅窈一拍腦袋。
她怎麼把張清給忘了。
許是張清給她的印象不過是個被妖怪欺壓的儒雅清正官員,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兩個匪徒口中緻使李秋筝一家滅門的大人,就是她和季無月那晚救下的張清。
但眼下顧不得旁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尋到季無月和沈澈安。想到方才蛇妖說毛聰正在處理的兩個人,她心頭一緊。
她的陰泉和任務目标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
“讓讓,讓讓——”少女費勁扒開人群,惹得周圍妖怪們一陣不滿。
“誰這麼讨厭,奴家的尾巴都被踩疼了。”狐妖嬌聲埋怨。
“系統,你有沒有什麼金手指啊,比如瞬移啊縮地成尺這樣的,或者把這條街的妖怪都給我變沒,穿書文不都是這樣寫的。”
“……沒有。”少年音翻了個白眼,“我隻是個損壞得差不多了的系統,你不要對我要求太高。”
果然,傅窈嫌棄撇嘴。
她的穿書和别人的穿書不一樣,這個系統除了會讓她自己像無頭蒼蠅一樣去做任務,作為一個輔助工具屁用都沒有。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系統自得道,“等我修好了你就知道我多厲害了。”
傅窈不想再聽他廢話,兀自埋頭往前猛沖。
偏她發髻上的紅綢礙事得很,紅綢飄動間不時就被卷入人潮,甚至被繞進牛妖的角上去一回。紅綢和銅闆翻嵌在一起,傅窈擔心扯掉了銅闆放出魇息,隻得擡起雙手牽着紅綢在人群中一腳深一腳淺地小心前行。
楚雲渺便是這樣發現傅窈的。
人群中唯有白裙少女像隻步履蹒跚的兔子,舉着紅發帶的模樣滑稽又可愛。
“傅姑娘,你可知他們二人在何處?”她拉住少女的手腕,溫聲問道。
她隻身一人在妖市兜兜轉轉了許久,這會見到群妖都在往一處去,才跟着前來。
傅窈見到楚雲渺頓時如同搬到了救兵般激動不已,她飛速道:“快跟,跟着他們走,他們兩個有危險。”
……
不愧是仙家弟子,不知施了什麼術法,幾個瞬息二人就到了此處。
方才妖群擁擠,到這了反倒空出一大塊區域。
各路妖怪稀稀疏疏圍着季無月兩人站了一圈,他們兩人四周是不斷閃着金光的符文,地上卻是滿目刺紅,是血畫的符。
少年半跪在地上,發尾垂下肩,隻露出白皙鋒利的下颌,他似是累極,此刻正微微喘着氣,耳墜尾羽也跟着微晃。
還好,任務對象沒啥問題。
傅窈觀察着季無月的狀态,得出結論。
他似乎隻是力竭。
也對,作為原著的絕頂捉妖天才,殺這群妖怪唯一耗費的就是體力吧了,累了也正常。
隻是一旁的沈澈安就看着有些驚心慘目了,藍袍被鮮血浸透,整個人都狼狽極了。
“陰泉呢?”傅窈喘息未定,忙問。
同樣狼狽不堪的黃袍貓妖冷笑道:“别說玉片現在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那也是我的東西。”
所以他們是被擺了一道,這妖也不知道陰泉在哪,還白讓她累了一趟。
少女怨念深重呵斥道:“哪裡來的瘋狗亂叫,那勾玉是人家季家的寶物,憑什麼是你的東西,你說是就是啊!”
“你說誰是狗?”
被罵作“瘋狗”的毛聰怔住,反應過來正要龇牙發怒時,四人卻不見了蹤影。
閉市的時間到了。
甜水巷,楚雲渺攙扶着沈澈安走得緩慢。
傅窈走在季無月前面,不時回頭望一眼,問道:“你沒事吧?”平日裡都恨不得腳下如飛,這會卻走得緩慢,若是傅窈在他身後,便能發現少年的腳步虛浮。
今夜連月光也淺淡了許多。
少年半張臉都被陰影吞沒,聞言,季無月隻是掀起眼皮遞給她不鹹不淡的一眼,惜字如金道:“沒事。”
“真的沒事嗎,怎麼感覺臉色這麼白?”傅窈疑惑。
“管好你自己。”少年低磁的聲音有些喑啞。
“真是奇怪,居然沒用嘲諷的語氣。”傅窈轉過身嘟囔。
他哪還有力氣開口譏諷,少年發出自嘲的低哼,卻似是扯到了傷處,他便又忍着将哼笑壓了下去。
相比沈澈安看着可怖實則隻是皮外傷,少年受的傷要厲害許多。但他隻是忍着,不願讓任何人看出異樣。
旁人不知道,沈澈安卻清楚季無月的情況,他眸光閃動,終是沒對傅窈開口。
“傅姑娘,你……能不能幫幫我。”藍袍人溫潤的臉上沾了些微血迹,望向少女的眸光脆弱可憐。
“怎麼幫?”傅窈趕到沈澈安身前,關切道。
“可否勞煩姑娘扶我一把。”他歉疚地笑,道:“讓雲渺歇一會吧,她應該也累了。”
楚雲渺頓了頓,深深看了藍袍人一眼,随後依言走了。
傅窈接過楚雲渺的擔子,任勞任怨攙扶起對方。
“慢點。
“當心。”
“沒事吧沈少俠。”
少女隻以為他當真傷得不輕,一路上極為熨帖關切,說話都溫言細語,生怕自己毛手毛腳碰到他的傷處了。
相較之下,走在最後頭的季無月卻一路默然。
夜裡看不清人,傅窈正想回頭看一眼季無月跟上沒有,又被身旁人“嘶”的一聲吸引了注意力,她隻得滿含歉意地轉過身道歉。
“啧。”
不知是不是她幻聽了,似是聽到後面少年輕嗤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