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街上來往的人明顯少了很多。
沈長笙收拾着台面,就聽沈阿奶道:“長笙,這會兒沒什麼人,你也出去看看,外頭的花開的可漂亮了。”
鄭夫郎跟着道:“是啊,我們長笙長這麼俊,不能總在自己村裡,也得給旁村的人瞧瞧。”
鄭夫郎聽沈阿奶說過,她喜歡旁村的一個哥兒,每次說起來都要誇人好看,他也關心沈長笙的親事,對那哥兒自然十分好奇。
街道兩邊都是桃樹,粉白桃花點綴其上,确實很好看,但是他想一起看的人卻不在此處,搖搖頭,“不了,我還是留下來幫忙吧。”
沈阿奶不高興了,推了推小孫子,“去吧,聽阿奶的話,記住我跟你說的。”
沈阿奶也不管人會不會來,總歸來的幾率大。
另一邊,倒黴的兔子剛靠近湖邊,就被守在入口的兩隻大家夥吓到。
一隻大老虎跟一頭熊,它們各占一角,遠遠地隔開,對視間時不時嘶吼着,看得出兩個大家夥在互相敵視,隻是不知為何沒有動手。
蕭菟的身體很小,很容易隐藏,特别是這種枝繁葉茂的時候,但是想要過去不被發現,也很困難。
小爪子不安的蜷縮着,這個位置已經能看到新生的小草,陽光下,亮晶晶的很是美麗。
過了這片濕地,再往前能遮擋的東西太少,一時之間也沒有找到好的辦法,
冒然進去有很大可能會被發現,上次是他運氣好跟老虎拉開了距離才能安然無恙,這次有兩個大家夥在,如果被發現,肯定跑不掉。
等待的過程中,時間過得緩慢,濕地毒蟲多,蕭菟觀察着情況,還要小心這些家夥。
如果沈長笙在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這一刻,蕭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笨兔子。
嘩啦一聲,身側草叢一陣響動,有什麼東西蠕動過來。
剛擡頭細看,一條跟綠草幾乎融為一體的長蛇正吐着蛇信子,碧綠的眼瞳直勾勾看着自己。
身體下意識抖了抖,天敵的威力還是很可怕的,但他反應迅速,下一瞬就鑽進草叢中,身體小,奔跑中也沒有帶動多少動靜。
綠蛇前段揚起,三角形蛇頭迅速鎖定方向,不過也弄出不小動靜,就在它準備追擊時,原本看似睡覺的黑熊突然突然靠近,抓住綠蛇的兩端,毫不留情的将其扯斷。
樹葉簌簌飄落,還在蠕動的蛇被不知名之物吞入腹中,這裡又恢複安靜。
遠處草叢中,一隻白雪的兔子睜大眼睛,漂亮的眼中顯現出人形的恐懼。
真是,太可怕了。
原來大熊睡覺都是假的,他剛才若是再靠近一點,怕是不比綠蛇下場好,不敢多待,蕭菟不舍的看了眼那顆耀眼的小草,随即快速離去。
*
淡粉的桃花慢悠悠的飄蕩,等到少年經過時才落下來,就像是故意在等着他。
蕭菟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很小了,這個時候不該過來的,而且前方人來人往,不小心被發現了怎麼辦。
但是他不想一個人在家,他沒有拿到小草,心裡脹脹的很難受,有點相見沈長笙。
“糖葫蘆,賣糖葫蘆…”
“糯米糕,甜甜的糯米糕…”
正糾結着,一道道叫賣聲,伴随着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
蕭菟深深吸了口,沈長笙肯定就在前面。
幾個少年少女走過來,見狀,蕭菟趕緊躲在樹後面。
“咦,你們剛看看到一個白衣裳的哥兒嗎?”
搖着折扇的公子哥左右看了看,他方才明明看到這裡有人的,還是個身形極好的哥兒。
同行的幾人搖搖頭,他們光顧着欣賞美景,并未注意到。
“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等人走遠,蕭菟摸摸自己的臉,他長得很像哥兒嗎?他明明是隻公兔子。
蕭菟知道哥兒是什麼,長得跟男子一樣,但身材相對較小,最大的區别是,會生崽崽。
他個子不高是因為他還小,肯定還會長大,長得跟沈長笙一樣高。
蕭菟伸出手指小聲算了算,距離上次吃到糖葫蘆已經過了整整三天,糯米糕他昨日吃過,那也算在一起吧,還有炸藕合,小肉丸,甜甜的湯……
蕭菟這一算發現自己也太可憐了,上上次沈長笙都忘記給他買了。
如果能在太陽落山之前找到沈長笙,應該沒問題。
唯一不好的是,摸摸自己的耳朵,這次不僅尾巴在,耳朵也冒出來了,要不是帶着帽子,早被人發現了。
将帽子往下拉了拉,不止是耳朵,少年一頭長發也委屈的散落下來,好在頭發很順,貼在他胸前跟後背,沒有其他哥兒那般精巧的挽發,卻有種别樣的美感。
蕭菟怕被人誤會,打算去前面的攤位上買個面具,他剛才看到有人帶着老虎面具,可威風了。
打定主意,偷偷摸摸的來到攤位前,那小販正整理着東西,突然一個小腦袋露出來,沒等他看清,又很快縮回去。
以為是哪家調皮的孩子,沒多在意,轉而就聽到一句小小的聲音。
“你好,我想買大老虎面具。”
蕭菟還是第一次跟不熟悉的大人說話,兩隻手攥着帽子,總擔心自己的耳朵會露出來。
少年隻露張小臉,看着年紀很小,應該是個小哥兒,男子不會長得這麼漂亮,小販多看了幾眼,才想起來做生意。
“老虎面具沒有了,給你兔子的好不好?”
蕭菟一聽,在攤位上看了看,确實沒有找到。
“來,拿着吧,兔子很适合你。”小販直接把一個兔形面具遞到他面前,又笑了笑道:“就剩這一個了,送給你吧。”
面具雕琢的确實很像,隻是小小的,應該不是給大人戴的,蕭菟嘗試的戴上去,竟然意外的合适,他不好意思的道了聲謝。
蕭菟離開後,小販從攤子下拿出幾張兔子面具擺上來,弄完後自己都沒忍住笑了笑。
蕭菟這會兒才發現,他走得急,身上竟然沒帶銀子。
沒有銀子就不能買好吃的,也沒有摘到小草,沒有跟長笙哥哥一起出去玩,好多好多都沒有了,想到這,他沮喪的站在原地。
思緒被一道凄慘的狗叫聲打破,蕭菟被吓了一跳。
不遠處,一條小狗顫巍巍爬起來,它好像受了傷,小聲叫喊幾聲,看起來很是虛弱。
記得剛才看到這隻小狗在翻垃圾,那時候應該沒受傷。
正想上前查看,一隻腳突然伸出來,砰地一聲将小狗踢開,小狗慘叫聲聽着明顯弱了。
“髒東西,擋着路了!”
蕭菟往後退了退,看向來人,是個胖胖的男子,看着有點眼熟,但他想不起在那見過。
沈富貴穿着書院的衣袍,打扮倒是不錯,隻是渾身戾氣,讓人不敢靠近,蕭菟下意識離他遠了點,這人肯定是個大壞蛋。
沈富貴朝小狗呸了一聲,還是不解氣,好不容易從家裡拿了些銅闆,過來吃點好的,肉串剛到手,他沒拿穩掉地上了,沈富貴剛想去撿,這死狗就跑出來叼走了。
沈長笙那個他動不了,那個小的他弄死還不容易。
小黃狗渾身都在顫抖,但還是掙紮着想站起來,嗚咽聲小的可憐。
蕭菟看着有點不忍心,小家夥隻比自己原形大一點,渾身髒兮兮,身上還有血迹,再被踢上一腳,怕是活不成。
趁着那大壞蛋不注意,他将小狗抱起來。
沈富貴還沒解氣,怎會放棄欺負這條可憐的生命,當即喊道:“你是誰?快把我的狗放下來。”
蕭菟才不聽,抱着受傷的小狗就跑。
沈富貴邊喊邊追,在書院他過的唯唯諾諾,在家他娘哭哭啼啼,天天壓抑着,好不容易有個發洩口,自然不會那麼容易放過,那小孩也是,雖穿着不錯,但是一個人,沈富貴也起來不好的心思。
蕭菟還以為自己是兔子,跑的快,結果一回頭,大壞蛋都快追上自己了。
來往路人都好奇的看着這一幕,聽沈富貴喊着自己的東西被偷,有幾個還想伸手去攔。
蕭菟機靈的很,躲避能力是本能,一圈下來幾乎沒人碰得到他。
但越往裡人越多,因為要避着人,他跑的顯然慢了很多,沈富貴不同,他渾身戾氣,一路上撞到了很多人,惹的人群不滿想找他麻煩,他卻已經走遠。
距離慢慢拉近,蕭菟甚至能聽到沈富貴罵罵咧咧的聲音,他看了眼懷裡的小狗,還是沒忍心将其丢下。
更不好的是,前方竟然沒有路了。
沈富貴喘着粗氣,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了看四周,發現幾乎沒什麼人,臉上慢慢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如果他沒看錯,這追的應該是個哥兒吧。
“把那髒東西給我。”他沒有先露出自己龌龊的心思。
蕭菟觀察着周圍,兩側是小河,身後是一堵牆,剛才被樹木遮擋着,他并沒有注意到。
慢慢往後退着,雖然害怕,但也沒有放棄,他會水,實在不行,就從水裡跑,不過,看了眼小狗,這家夥可能受不了。
沈富貴慢慢靠近,壞心思都寫臉上了,也就單純的小兔子不懂 ,隻覺得這壞蛋很可怕。
怎麼辦…要丢下這條小狗嗎?
小狗在身前留下點點污漬,他今天穿的衣裳是沈長笙買的,米白色的長袍,上面繡着兔子,是他自己選的,裡面夾着薄薄的棉,這時候穿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