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勇是餘家的大孫子,從小被慣着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張大花早前勸他換個人處,餘勇堅決不肯,說娶不到芳芳甯願去死,張大花拿他毫無辦法。
“芳芳她媽提的彩禮是不合适,但芳芳長得漂亮,雖然是村裡的,可走在路上,那身闆氣質,她不說,誰看得出她是村裡的?漂亮姑娘我見多了,芳芳排頭一号。”張大花數着芳芳的優點,盡量說服自己,說服餘大偉,“而且她媽生了五個兒子,芳芳随她,一定好生養。”
優點數多了,彩禮花得就值了。
餘大偉眼神閃了閃,仍咬死芳芳她媽提的彩禮太多了:“咱家裡的錢你清楚,二弟兩口子攢的兩千塊,辦喪事用了一百,村裡随禮随了一百六,勇子拿了兩百,他的錢全花芳芳身上了,這一筆必須從彩禮裡扣。”
“勇子拿了兩百?”輪到張大花驚訝了,餘安和他們去世半個月,半個月花兩百?
扣,必須扣!
餘大偉繼續算,買四大件有票是什麼價格,沒票是什麼價格,打三十六條腿要多少,總之,芳芳她媽提的彩禮,他們家出不起。
“你說的我找人打聽過了。”張大花沒上過學,村裡知青辦掃盲班的時候學了點算數,“你那剩一千八,四大件兩千三,三十六條腿我找熟人打不貴,五百彩禮扣兩百,咱們少差不多一千塊對不對?”
“對,你腦子終于靈光了一回。”餘大偉的誇贊聽着像嘲諷,“一千塊,不是一百塊,你上哪借?”
餘大偉和張大花的親友裡沒一個有錢人,一百倒是能湊湊,一千,做夢!
“我啥時候說要借了?”張大花賣了個關子,“實話跟你說吧,那一千塊我有門路了。”
“什麼門路?”餘大偉滿臉不相信,“你撿金子了?”
“你别管,反正我有辦法。”張大花往餘大偉邊上蹭了蹭,“咱倆打個賭,我如果把一千塊弄到,以後咱家的錢你讓我管。”
餘大偉按按腰間的錢包:“如果你弄不到呢?”
“我如果弄不到你兒子娶個屁的媳婦!”張大花勝券在握,“賭不賭?”
餘大偉同意了,他堅信張大花必輸。
哼着扭秧歌的調子,張大花得意洋洋地出了屋,見餘英英撿了雞蛋,手朝她一伸:“今天撿了幾個雞蛋?”
“三個。”餘英英交了尤帶餘溫的雞蛋,捏着衣角小聲邀功,“媽媽,我早上洗完衣服了。”
張大花揣了雞蛋,随意嗯了聲,餘英英咬咬下唇,鼓起勇氣:“媽媽,你不是說我洗完衣服獎勵我一包糖的麼?”
早上的話張大花早抛到了腦後,她糊弄小孩的,哪想餘英英當了真。
“糖忘買了。”張大花毫無愧疚之意,“你站着幹嘛,豬草打了嗎?”
餘英英的眼裡有了淚光,她努力憋着:“豬草打了一背了。”
“一背不夠。”張大花繞過餘英英,吩咐她再打一背,不打回來晚上不準吃飯。
餘英英的眼淚唰地落下,一顆顆砸到地面:“你明明答應了我的。”
若張大花單是忘了買糖,餘英英不會傷心至此,小姑娘上午跟餘舊說了,得了糖分他,但是她要食言了。
餘英英的哭是無聲無息的,她擡衣袖擦掉擦不掉的眼淚,難受地背起背簍。
張大花眼角餘光瞥見她的動作,心裡很是滿意。
農村老鼠多,張大花習慣把雞蛋放陶罐裡,她揭開陶罐的蓋子,将今天新撿的三個蛋放了進去——
當,雞蛋碰底的聲音,張大花直覺不對,低頭看向罐裡。
天殺的,誰偷了她的雞蛋!
張大花噼裡啪啦跑到院子裡,餘英英走得不見了人影,她叫了幾聲沒聽見回音,叉着腰破口大罵偷蛋的混賬。
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餘英英是絕不敢偷雞蛋的,張大花腦子裡想着偷蛋賊,嘴巴上的輸出一刻不停。
餘大偉在堂屋吃着因醉酒延遲的午飯,聽聞家裡的雞蛋丢了,他十分疑惑,但并不怎麼氣憤,七八個雞蛋而已,能值多少錢?
張大花懷疑是餘舊偷的,餘大偉搖頭否定,餘舊一個傻子,幹不了偷雞摸狗的事,準是村裡那幾個手腳不幹淨的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