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已有數年未見,良辰歡欣,酒過三巡,貌美姬妾攙扶着不良于行喝得半醉的姬冰雁回屋歇息,楚留香背着喝得酩酊大醉的胡鐵花往住處走,至于他自己,一點酒意皆無。
三人之中,他的酒量比不過胡鐵花。不過放眼整個江湖,能和他比拼酒量的人屈指可數。隻是今天,胡鐵花喝得太多了。
反觀揣着手,在前方不緊不慢走着的宋雁歸,今夜她滴酒未沾,腳下很穩,步伐輕快。
溶溶月色裡,一身落拓素衣,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調,是剛才宴上侍女唱過的曲子。楚留香笑:說是書香世家,偏又灑性任情,說是江湖中人,身無半點武功。墨門,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宋雁歸的師父,又是怎樣一個奇人?
宋雁歸,她為什麼又說自己,回不去故裡?
此間事了,他必要去江南走一遭。
隻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和她談。
“你是打算讓我暫留在姬冰雁家中,不和你們一道去大漠?”
“不錯。”楚留香早已打好腹稿,他自問這是最穩妥的方案:“大漠兇險萬分,我不知此去要耗費多長時間,亦無必然把握能全身而退,胡鐵花和姬冰雁都是我的摯友,姬冰雁既然不意與我同去,他一定會答應替我好好照顧你。”
背上的胡鐵花發出呓語,楚留香毫不費力地将人向上提了提。
“你說姬大俠不意同去,而非不能同去。”宋雁歸敏銳地讀懂他話中未竟之意。
“是啊。”楚留香含笑颔首,變相默認了她的猜測:“他身邊兩位姬妾迎雁和伴冰,看向他的目光分明缱绻深情,卻毫無悲傷之意,再加上他安慰花瘋子的時候,眼裡分明有歉意,這不合常理。”
宋雁歸恍然,忍不住贊道:“你真是,心細如發。”遇險而避,也算人之常情,姬冰雁有此決定也正常,總不可能人人都是胡鐵花。
楚留香笑了笑,柔聲勸:“你傷勢未愈,雖應無大礙,但終究體弱,把你托付給姬冰雁,他這人我們雖叫他鐵公雞,看着一毛不拔,其實不然。他一不缺錢,二不缺名貴藥材,三來他心中有愧,這樣一來你能得以好好調養,二來我也能安心。你覺得呢?”
縱然已為她綢缪至深,楚留香最後還是把選擇權留給了她。
她默了默,笑意真誠:“多謝你為我這般考慮,若再拒絕,似乎顯得宋某不識好歹了。”
“可你還是要去。”楚留香發出一聲歎息,看着她,眼神透出淡淡無奈。
墨門遠在千裡之外的江南,宋雁歸為何對沙漠如此執着?
她不說,他便不問。如果說一開始他還在懷疑她和三女失蹤之間的關聯,但經過連日來的相處,他相信她與此事并無瓜葛。
“我這人,惜命得很。”宋雁歸笑盈盈道:“再說,你在客棧那日也試探過了,我自保無虞。”
“你發現了。”他苦笑,驚歎她敏銳至此。
“你待人赤忱坦蕩,若是我,做不到如你這般。”她微微沉吟,緩緩道:“不過我也并非有意隐瞞,我自己因何墜海,至今我也一頭霧水。我要去沙漠,确有我的私心。但楚留香,我亦可以幫你。”
“墨門中人行走江湖的依仗是什麼,你就不好奇嗎?”她揚起一個狡黠的笑,朝楚留香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