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的弦微微一松,随之而來的是一陣暈眩,他的眼前突然有些發黑。朝前傾倒的下一秒,身軀為人扶住,鼻尖一片淡淡的,令人放松的皂角味道,額頭拂上一陣溫熱,熟悉的聲音忽遠忽近:
“嘶——臭小子,你可真會折騰自己折磨我……”
她的抱怨似真似假,語氣卻分明無奈中帶了點笑意。
然後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唯一可以确認的是,雨箭不再襲染他分毫。
——
藥香,腳步聲,人聲,夢裡依稀可聞。
阿飛從夢中醒轉,身下是暖絨的床褥,起身時,敷在額上的巾帕落在身前。窗外夜幕低垂,星輝漫天。
自己睡了多久?
宋雁歸抱臂倚靠在床頭,頭微垂,合着眼,眼下有淡淡的青灰,臉色透着股病态的蒼白。
他低頭,心頭浮起一絲淡淡的愧怍。
“醒了。”額頭貼上溫熱掌心:“唔,燒總算退了。”
或許是她的語氣太過平靜,明明有很多問題,他卻不知從何問起。
“我以為你走了。”他攥着拳頭,聲音微微沙啞。
一片沉默,頭頂傳來一聲輕笑,語調戲谑:“覺得我抛下你一個人,一走了之了?”
“……對不起。”他已知道是自己多心。
“我答應了你娘,照顧你一年。”她冷不丁解釋:“如今才一個月不到。”女子把畢生内力給了她,雖然杯水車薪,不過這就沒必要說給他知道了。
那一年之後呢?
這個問題堵在喉嚨,他開不了口。
她拍了拍胸脯:“哼哼,言出必踐,宋某可不是食言而肥的人。不過等時間到了,我肯定拍拍屁股走人啦。”她捂臉歎了口氣:“照顧小孩教人武功這種事,我的極限也就是一年了。”
“一年……”阿飛喃喃重複,閉了閉眼,他想起自己入關的目的,收起那些不合時宜的軟弱:“一年之内,我會變強。”
“我知道。”宋雁歸揚笑,目光明亮,意氣風發。
我宋雁歸親手教出來的徒弟,當然不會比别人差。不過在此之前——
“李兄說這兩日梅二先生就應該到了,我得帶你見一見他。另外,你離開之後,林姐姐和李兄急壞了,還有園中那些為了找你奔波了大半日的人……”
“我會去向他們賠罪。”阿飛回答地毫不猶豫,不過:“梅二先生是誰?你說我們要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他?”
“沒錯。”
“見他做什麼?”
“唔,聽李兄說梅二先生醫術了得,還尤其擅長譏諷病人。真想當面見識見識。”
“……”他果然還是無法理解宋雁歸神奇的腦回路。
不過,見就是了。
兩日後,他無比後悔自己此刻的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