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看。”绯衣人未曾回身,不妨心下一凜:他似乎低估了這個人的實力。
“閣下莫不是,”宋雁歸揣着手,一臉嚴肅:
“阿飛的生父?”
——
翌日。
“觀雲齋”靜悄悄開張了。
宋雁歸嘴裡哼着不知名的調子,把“三不蔔”的牌子挂了上去——
不蔔生死、不測姻緣、不問朝堂。
阿飛抱劍在側,見狀不解:“這樣寫,還能有生意?”不蔔朝堂尚可理解,不算姻緣生死又是什麼道理?
“會有人抱着和你一樣的疑惑上門。”
所以究竟蔔的是什麼?
“咳咳,”宋雁歸清了清嗓子,展開一幅官府張貼在街巷口的告示,屈指輕叩:
城北竊案頻發,乘更深夜靜之際飛檐入戶,所掠金銀細軟無算。賊人身法奇詭,使袖箭藏鞭,蹤迹難覓。凡提供确切線索者賞銀十兩,擒賊歸案者賞銀一百兩。
“還有這個——”一幅私家尋人告示:
城南王員外家孫兒走失,凡提供确切線索者賞銀五兩,尋得人者賞銀五十兩。
保定成中似這樣的尋人尋物告示,她集了一摞。
阿飛面露迷惑:“他們能信?”這些又豈是蔔卦能料算的?
“他們不用信我,”她丢了把藥糖塞了滿嘴,糖塊在舌底咔咔作響:“隻需信小李探花就好。”說完嘿然一笑。
阿飛露出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稍息。
“我要測字。”白衣黑刀,刀柄上寄着紅穗,翻身落地時大氅翻卷,露出襟口胭脂印:“就測個‘師’字吧。”
白天羽黑刀拍案,震落梁上灰塵,大剌剌往宋雁歸面前一坐,一手舉着壇酒仰頭痛飲。
這位仁兄自數日前便不請而來,雖大多時候不見蹤影,卻每日必至,也算得上陰魂不散。
但,看在對方是送财童子的份上。
宋雁歸伸手,掌心朝上,勾了勾:“錢先拿來。”
“還是一兩?給你。”
“承蒙惠顧。”宋雁歸嬉笑作揖,蘸墨揮毫,宣紙上赫然一個灑逸大字。
“?,山也。帀,似刀。可惜山少根基,刀無利刃。”她老神在在,指腹抹開墨漬,補上五橫三豎:“路有盡,行則止。白大俠求的是‘師’,宋某贈你一個‘歸’字。”
“好一個歸字!”白天羽放聲大笑,欺身靠近,笑意風流:“我卻以為是宋雁歸的‘歸’字。”
宋雁歸往身後椅背上一靠,歎了口氣,揣着手,滿臉憂心:“這位客人,自戀是一種病,得治。左轉寶善堂,慢走不送。”
白天羽聳了聳肩,見好就收:“一直沒問你,那天晚上你追出院去,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問了阿飛他也不說。”
宋雁歸聞言露出古怪神色,她捂着臉,難得露出一點真實的懊惱,悶聲擺手:“别提了。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白天羽見狀失笑:“你這樣說,我更好奇了。”
“你既然那麼想知道,”宋雁歸若有所思,拊掌道:“幫我看會兒店。”
丢下這句話,也不管對方是否答應,眼風不掃,徑自丢下他往後院去了。她才沒功夫滿足他的那點好奇。
往常這個時候,阿飛都在院中練劍。但最近幾日,他還額外多了個任務。
宋雁歸優哉遊哉邁着步子走進屋時,阿飛正抱着劍盤腿坐在桌上,閉目默練心法。
床榻前,那夜遭逢的绯衣人斜倚在榻前,身上披着的狐裘半落,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玉面朱唇,嘴角漏出半聲輕笑:
“困之而不殺之,我很好奇,宋姑娘此舉是何打算?”他笑地勾魂攝魄,眼底卻凝着寒潭千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