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今日老朽的對手就是你這奶娃娃?”
孫白發咬着煙嘴,眼翕開一條縫,緩緩吐出一縷薄煙,屈指彈了彈指尖煙灰。
阿飛點頭,并不在意對方似帶着絲輕蔑的稱呼,原本系在腰間的鐵劍已握在右手。
孫白發低聲嘟囔了句什麼,兀自搖了搖頭,起身,一手握住煙槍,一手錘背,做了個請的手勢:“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看看你小子的功夫。”
寒光撕開山間薄霧!
不遠處觀戰的青衣客抱臂倚在樹旁,指節輕叩,目光專注追随着少年比之數月前愈快的劍鋒。
阿飛的劍法領悟自荒原生死搏殺,追求的就是“快”之一字。可是孫白發的功夫講究得卻是一個“纏”字。
他的天機棒号稱千變萬化,功法也與之呼應,是在與對手纏鬥間尋求一擊制勝的機會。
面對阿飛,他以一杆旱煙槍為武器,牢記着與其交手的目的,并未使出全力。
阿飛自然也能覺出對方未盡全力。
旋身避開一記氣浪,足尖勾住竹枝借力騰空,整個人化作疾風中飄搖的竹葉。
劍若流星,于須臾之間已刺出了一十三劍。
這一十三劍,已是他如今快劍的極緻。可即便如此,對方的守勢仍然密不透風。
沒有破綻。
阿飛咬牙,後撤。右手虎口發燙,小臂微微發顫,剛才十多次橫劍格擋,快到極限了。
“以他這個年紀,已做得足夠好。”說話的人是個黑袍劍客,二三十歲的模樣,雙眉斜飛,生的高大魁偉,他用的也是鐵劍。
身為武林世家郭家這一輩最傑出的子弟,郭嵩陽在外遊曆多年,不日前得了消息,說保定城中天機老人現身,一路尋至此地。加之和熊貓兒、李尋歡等人頗為投契,倒成了此行的意外之喜。
熊貓兒:“可他畢竟才七歲。”對手卻是江湖不世出的名朽,如今的天下第一人。
在場諸人皆能看出男孩已現内力不繼之象,而對手仍遊刃有餘。
“小娃娃,就這點本事嗎?”孫白發高喝一聲,朝天一棒,劈開紫竹,掀起滔天竹浪!
勝負已定。
李尋歡輕歎了口氣。
白天羽卻在衆人不看好的目光裡輕笑出聲,其他人不知道,可他是見過的:那小子分明也還藏了一手。
就在葉片為劍意撕碎的脆響和破空之聲重疊的一刻,風煙俱淨,饒是孫白發也不免雙目圓睜,露出錯愕表情!
這身量不足四尺的七歲劍客,竟用左手執劍,硬生生接住了他以五成力道揮下的這一棒!
“左手劍!”
舉座皆驚!
觀戰的人群裡,宋雁歸蒼白的臉上揚起明晃晃的笑:去吧阿飛,讓他們見識一下,你如今的劍意。
宋雁歸的徒弟,宋雁歸傳授的心法和劍法。
劍勢陡然一變,劍意蕩開,殺氣藏入三千生氣,弧光帶起竹葉簌簌,似化作碧波漣漪,無聲無息。
分明應該已氣海空蕩,可劍氣此刻卻比之前更加驚人。
孫白發的臉上終于露出一點專注和認真。
青衣客身邊,绯衣男子飲着竹葉青,琥珀色染在頰邊,襯得左眼下的美人痣如滴在宣紙上的一點胭脂色,愈發冶豔奪目。
他已數月不曾飲酒,但今天破例。從今往後,他也不再會有禁酒的理由。
桃花眼淡淡掠過眼前戰局,落在身側的青衣人身上,目光晦澀複雜:
幾個月前,宋雁歸拜托衆人找當今武林天下第一的高手來做阿飛的對手,當時衆人隻覺得荒謬。
“這孩子天賦雖說上佳,可他才七歲,你這麼做,豈非揠苗助長?”白天羽抱臂一臉不贊成道。
“貓兒我也贊成……白兄所言。”熊貓兒打了個酒嗝,和白天羽勾肩搭背。多月前的比試,絲毫沒有影響二人結成好友。
不過,誰又能拒絕和耿直豪爽的貓兒做朋友呢?
縱是當年洛陽城裡攻于算計的千面公子也不能。
“點撥,隻是點撥。”宋雁歸糾正道:“誰說要他們生死相搏了,那可是我唯一的親徒弟,我可舍不得。”
“還有,你們怎麼還在這?”她指着熊貓兒和白天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