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日月。
俞岱岩醒了。
他尚來不及因右臂殘廢和不良于行而消沉,就被師父張三豐推着輪椅帶到了山中絕境。
說是絕境,其實是懸崖高聳,飛瀑直下的一處斷壁下。包括他在内的武當七俠,都曾跟随師父張三豐出入過此地修行。
此刻,流水擊石,崖下飛石處一個青衫小人正盤腿打坐。
“師父,這是?”他不由納罕,不明白師父為何帶他來此,也不明白為什麼宋雁歸會在這裡。
她一襲青衫,發随意束在腦後,閉着眼。流水淙淙過,有葉蕭蕭下,春日裡的山花襲染她發梢,還有山雀栖息在她肩頭,林中小獸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将自己盤在她膝上,舔舐着自己的毛發。
張三豐從來相信這世間所謂武學奇才,機緣、努力與天賦缺一不可,可他見了宋雁歸方知,原來這世間也存在真正得天道厚愛的孩子。
——她隻看了一眼,便在他施展的太極步法裡悟出了屬于自己的道。
短短七日,就形成了自己的道意。
然而宇宙無窮,盈虛有數,張三豐在窺得的一線天機裡看到了她行至今日的艱難多舛。
正所謂,破而後立。
這種韌勁,也是他對岱岩的期望。而他的弟子從不叫他失望。
“她如今這是有内力,還是沒有?”俞岱岩困惑地看向這滿身是謎的孩子,竟一時看不清她眼下的狀态。
“萬物并作,有無相生,反者,道之動。”張三豐悠悠長歎:“岱岩,這孩子是個奇迹。”
她已在武當完成了她的修行,他預感到她就要離開了。
宋雁歸在一片“無”的境地裡遨遊,眼前如走馬燈顯現出殘缺的碎片一角——她拾取了自己墜海前的一小段記憶。
趙老頭曾告訴她,病骨沉疴的唯一解法是在二十之前領悟武道極緻,或可在探求過程中借助天道的力量修複病骨。
她失敗了,但又沒完全失敗。
——這就是她墜海的原因。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天道給她留了一線生機,單看她是否能把握得住。
如今看來,她亦不知算不算已經續命成功。至于身體為什麼會變小,她沒有頭緒。
或許是真氣走岔導緻的結果也說不定。她随意地下了判斷。
她睜開眼,氣息綿長平緩,周身充盈着如霧似雲般朦胧不可捉摸的氣,她不知那是什麼,但身體久違地感到輕盈松快。
三日後,她向張三豐辭行。
——
宋雁歸最終決定一路西行。
選擇西行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當日出手劫走俞岱岩的那幾個人武功路數雖源自少林,但說話時夾雜了西域口音。二是聽說昆侖山的雪景絕佳,她想去看一看。
隻是她人還沒到昆侖,就在半路上碰巧旁觀了一場比武。
兩個同樣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其中年紀較輕的那個身無長刃,另一個手中執劍,劍未出鞘,劍身卻隐隐震顫,似發出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