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這聲師父喚醒了江樓月的理智,她看到自己手上的傷,不等腦子反應過來,手就往身後放。這個靜谧的時刻,不适合說這些陰暗的東西。
“什麼也沒發生,阿念去睡覺吧。”江樓月的聲音還是那麼輕柔,在哄騙,在誘惑。謝念很吃這一套,可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師父,先讓人把屍體擡出去吧。”
不知道剛剛那個小丫鬟跑到哪裡去了,回去一定要整治一下規矩。江樓月想着,向着有燈光的地方走,冷不丁被謝念拉住了。對啊。這麼黑的地方,怎麼能留小徒兒一個人呢?真是疏忽了。
手裡很溫暖,江樓月的心也有點回溫,至少不會再喪失理智了。
謝念走地稍慢點,她悄悄地往左看,師父的手還在流血,袖子裡的膏藥熱熱的,等會一定要先給師父包紮一下才好。
省去了停靈儀式,江樓月直接把父親放進了母親的棺椁裡,幸好當時選的棺材大,放兩個人也絲毫不顯擁擠。
搬運屍體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把猜測說出來。欲言又止的樣子可不好,不過江樓月也沒有向他們解釋的必要,她還親自把父母擺放成一個恩愛的樣子,确保父親夜裡不會揪着耳朵罵自己,真是太好了。
手上的血凝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幹的血堵住了傷口,不過無所謂。江樓月蓋上棺材蓋的時候,還想着,裡邊的陪葬珠寶一定要多一點,這兩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在下邊沒錢用可怎麼辦啊……
“阿念的手藝真好。”
師父又在睜眼說瞎話了。謝念想笑,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口子無法掩蓋,笑出不來。江樓月倒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甚至還能在空擋裡喝點酒。不是父親下了毒的那壇,那壇被她灑到棺材前祭祀了。現在的這一壇,是江樓月自己拿的。
“師父又在說笑。”
師父隐隐有連續喝酒的趨勢,謝念也不好直接拿走,那多傷師父的面子?可江樓月不知道她的心思,笑意像鈎子,把她的心鈎地上蹿下跳,也有七上八下,謝念當然沒有好臉色。
明明是師父有事,怎麼不高興的是自己?
謝念好像永遠看不懂江樓月,師父的喜怒哀樂,她隻能是個過客。
這種旁若無人的境界,自己應該學習的,可是謝念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她不知道為什麼。
江樓月傷心,可把情緒撒在孩子的頭上,難免不負責任。
阿念非要跟自己睡,江樓月知道為什麼,不過她不戳破,她很享受這種感覺。小徒兒在乎自己,這很好。轉瞬之間,自己身邊的親密之人都已離去,唯一剩下的隻有她了。
彼時葉溪舟還沒有收到消息,她人在北梧,消息慢,來的更慢。如果葉溪舟在的話,她或許會發現江樓月的轉變,可那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江樓月心裡豎了一杆稱,屬于“父母”的砝碼消失了,真心偏重,她思來想去,把屬于“謝念”的砝碼放了上去。還是真心偏重,不過江樓月沒有再動了。
壞事總是發生在月光不明亮的時候,江樓月總結了這個規律。謝念做了噩夢,尋求安慰似的抱住她,力氣不小,江樓月抽出另一隻手,鈍痛現在才後知後覺,絲毫沒有影響她給阿念捋頭發。被汗水浸濕的碎發黏在額角,江樓月耐心地把它們分開,這是一個漫長細緻的活計。
下次要讓葉溪舟換個方子。
江樓月如是想着,這安神的法子真是越來越沒用了,她不禁想,會不會有一天,她連一點困意都感受不到了呢?
翌日,江樓月進了宮
昨晚的安神香劑量,江樓月放了兩倍,夠小徒兒睡到日上三竿。這是回來以後第一次見江照月,江樓月不知怎麼的,不是很想讓謝念知道。
小徒兒很累了,借這個機會休息一下,沒什麼不好。
“侯爺來了。”
江樓月像往常一樣行禮,起身的時候,眼睛瞟到了江照月身上的那個玉佩。這個東西,醜的很别緻啊……
堂堂皇上,已經連這點分辨能力都沒有了嗎?還是因為這是哪位妃子送的?應該是後者吧。江樓月回想了一下,按照侍寝冊子上寫的,皇帝懷的應該十有八九是貴妃的孩子。不過貴妃出生簪纓世家,怎麼說,這女紅都不會差成這樣吧。
皇上有新歡了?看不出來啊……
…………
“在想什麼?”
不對,自己明明是來敲定葬禮時日的,正事要緊。江樓月嚴肅了一下,和皇上開始長達三個時辰的細節敲定,哦,順便還把禮部尚書帶過過來,又耗了三個時辰。
結束的時候,是深夜了,黑地透透的,江樓月肚子還很餓。
禮部尚書已經走了,一大把年紀的人,快七十歲了,被江樓月拎過來加班,如果是别人,她第二天就告她一狀,可惜是江樓月。
江樓月這人啊,不在乎名聲,準确點說,是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有人罵她,她毫不在意,甚至還能聽個樂,可如果有人罵了故去的謝将軍,不用等到第二天,馬上就倒黴。
現在還要加上謝音華的女兒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