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郡主,宣璟侯,北境軍的将軍,無論哪一個身份,都無比尊貴。哪怕她比自己還小幾歲,這也絲毫不影響沈願對她的崇拜。江樓月是女子中的楷模,世間女子無一不以她為模範。隻要有江樓月,女子就不止有嫁人這條路。
沈願自幼聰慧,又有父母栽培,科舉也過了,官也當上了,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看到江樓月,可她不僅看到了,還和她一起共事。皇帝有命,北境軍全程保護沈侍郎談判,不得有誤。
機敏果斷,學富五車,沈願見到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這樣的和平是江樓月花了兩年換來的,于公于私,她都應該盡全力,可最後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沈願到那的第一夜,就遇到了刺殺。
北梧人向來沒規矩,“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幾個字也不知道怎麼寫。見到了自己的偶像,沈願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可剛到這裡,就讓江樓月保護起來了。幸好江樓月有準備,不然大戰一觸即發。謝音華的死是埋在雪山下的星點,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爆發。坑殺的那七萬人,日夜夜在向她索命,可江樓月從不在乎,她甚至還想再殺點,以安憂思,以慰英靈。不止為了師父,還為了北境犧牲的所有人,讓北梧幾十年沒有還手之力,她必須這麼做。
現在北梧在她面前挑釁,江樓月忍不了。沈願來不及攔住,來刺殺的人就隻剩一個活口。江樓月不在意地提着鮮血滴答的腦袋,絲毫不知道這樣的場景在一個沒見過死人的文官心裡會有多大的陰影。直到一聲尖叫擠在喉嚨裡,沈願被江樓月捂着嘴,那個死人頭和她面對面,凸起的無神眼睛看着她,和魔鬼沒什麼區别。
“滾進來。”
門外是北梧的仆從,這次的談判在兩國邊境線上,江樓月也不知道是怎麼定的。打赢了就該像個喪家之犬一樣去京城,還在邊境這個沒人的地方?還是太給面子了。
那個仆從早就屁滾尿流,江樓月殺了外邊的所有人,隻留了這麼一個。那人要撲過來拉住江樓月的铠甲,江樓月一腳踢了回去,再有人敲門,進來的就是她的近衛。
“将軍,人都收拾好了,就是嘴太硬了,什麼都問不出來。”
江樓月懶怠地擡一下眼睛,話都不想說,那人會意下去,順手還把那個仆從拖了下去,不用說,外邊肯定是血流成河。江樓月看了眼更漏,現在是醜時。
這人怎麼一直沒反應?
江樓月好像這時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個人,看沈願應該被吓壞了。一旁的侍衛欲言又止,文官不見血,将軍這樣在她面前大開殺戒,别是有陰影了。
“你還好嗎?”
江樓月一伸手,沈願就往回縮,她幾乎把自己隻放在一個小角落,對一切事物都抗拒,就這麼雙手環抱,臉上不知被濺了誰的血,已經幹了。江樓月看了下自己身上,安撫她不太做得到,想出去找個人幫忙,被拉住了衣袖。
“别走。”
不能走,不能留,就這麼僵持着。近衛要出去喊人,江樓月制止了。江樓月就維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不說話不開導,沉默地像山上的雪松。沈願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可能是累了吧,被恐懼的氛圍裹挾着,她再怎麼不想閉眼,也抵不過本能。睡着之前,也沒有松一松抓着江樓月的手。
“将軍……”
江樓月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把沈願抱起,卻是放到自己的屋裡睡。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血腥味重地她沐浴了三次,身上總有味道,擦不幹淨,夢裡都有。
沈願是不能在這裡睡的,不然必定夢魇。江樓月想了想,還是把人放到自己的營帳裡,那是裡邊最安全的地方。
是有點沖動,江樓月也這麼覺得。沈願不知道,在她來之前,那些人是如何叫嚣的,江樓月忍了這麼久,就是為了一擊斃命。
她相信,這會是一個很好的把柄,有助于和談,有助于和平。
事實也确實如她的意。
那天的事,消息全被封鎖了。江樓月不讓他們說出去,尤其不能讓皇帝知道,又遠又沒什麼用。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江樓月有這個權力,現在她最大。
北梧派出的使者是他們的公主,那位公主是老皇帝的第二個孩子,是唯一一個女孩,那會還沒幾歲,跟江樓月一樣大,她身邊跟着的,就是攝政王。
江樓月一直挺好奇的,既不是皇帝孤弱,也不是皇嗣不豐,怎麼偏偏出了個“攝政王”?不容她多想,那位公主就咄咄逼人了起來。也是奇怪,明明是他們自己輸了,怎麼還能那麼有氣勢?
大國相交,國力為上。幸好江樓月就坐在旁邊,不然沈願那個嘴,太文明了,指不定要被說成什麼。
那天是陰天,天上飄着雨。北梧不怎麼下雨,也不知怎麼就那麼巧。北境軍在外候着,玄色甲胄被雨水沖刷地越發亮。江樓月身上越發的冷,她知道是寒毒快發作了。江樓月安慰着,或許可以躲過去呢?隻是沒想到,一連大半個月,尺寸未進。
這半個月江樓月也查清了,沈願的命,是公主想要。大抵是初出茅廬,手段不好,太沖動,就那麼被找到了證據。那位攝政王參與了多少?江樓月不知道。在沈願不知道的時候,還有兩次暗殺,三次投毒,七次意外。可這些做地太好了,江樓月找不到破綻。
所以呢?隻能這樣被動嗎?那不是江樓月的風格,要論以牙還牙,沒人比她更清楚。
當天夜裡,江樓月就有樣學樣,沒找刺客,是她親自動的手,給那位北梧的公主,一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