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晉和劉億被吓了一跳,他們齊齊回頭一看,林曜站在後面。
他盯着白闆上的字,顯然已經看了很久。
袁晉脫口而出:“什麼信息?”
林曜盯着白闆:“小說内容,蘇茗寫的小說。她為何要寫那篇小說?”
林曜的這個問題讓袁晉愣住。
“她……”袁晉猶豫片刻,“趙語止之前說,蘇茗曾向她透露過想要結識更多的偵探。她之所以會以李功徹案為基礎寫小說,應當是借此接觸到偵探來查明當年的真相。”
這也是趙語止一直以來的猜測。
“那為何要發表出來?”林曜意味深長地問。
袁晉愣住。
“又為何會選擇在K國以本國語言發表在人人都能看到的推理雜志上?”林曜繼續問。
因着這兩個問題,袁晉心底隐隐冒出寒意。
他急忙翻出之前保存的小說文稿。
從看過卷宗之後,袁晉愈發覺得蘇茗的這篇小說就是以李功徹案的卷宗為基礎寫出的故事。
不,這根本算不上一篇小說。
袁晉将小說中的角色與三十年前的現實人物一一對應。
約翰·赫裡斯,也就是死者,很明顯是指李功徹。
夫人凱利是指李功徹的妻子郭霜莉。
弟弟喬治是指的李功徹的弟弟李秦,而這個李秦正是李西宸的父親。李庚易成為家主後,李秦搬離遠山莊園。
廚師巴克是指三十年前的那個廚師,他早已離開遠山莊園。
女傭漢妮是指何霓,也就是蘇茗的母親。
管家老傑克是指當年遠山莊園的老管家,他早已去世。
花園中的園丁吉爾是指徐老伯,他如今仍在莊園中工作。
除此之外,還有當晚在外地的斯頓·赫裡斯,指的就是李庚易。
等等,好像不太對勁——
袁晉快速數了一遍在小說的宴會廳中出場的人數,又算了一遍27号當晚宴會廳中的人數。
三十年前命案當晚宴會廳的人數、小說中宴會廳内出場的人數和27号當晚宴會廳的人數全部一緻。
他輕喃:“有點太巧了,這真的是巧合?”
直到此時,他才終于反應過來,這篇小說不隻是在寫三十年前發生在遠山莊園的那場舊案,也預言了27号發生在同樣地點的殺人案。
如果約翰不隻暗指李功徹,還是李庚易,那麼其他人——
郭霜莉對應阿瓊,喬治對應李西宸。
廚師是高萬錢,女傭是張怡,管家是鄭逸德。三個客人分别對應了前來參加宴會的三個推理小說家。
宴會的流程基本相同,甚至在宴會上都有人不小心打破了一瓶紅酒。
多麼詭異的巧合。
如果蘇茗寫這篇小說的目的不單單是讓偵探幫忙尋找三十年前那場舊案的真相,更是預告27号當晚會發生在宴會廳的死亡事件,那小說中詭異的巧合就說得通了。
這也意味着,蘇茗的這篇小說與預謀殺害李庚易有着密切聯系。
可袁晉很清楚,在李庚易案發生時,蘇茗早已被殺,殺害李庚易的兇手不可能是她。
到底是誰殺了李庚易?遠山莊園中難道有蘇茗的同夥?
難道是——趙語止?
不對,她和蘇茗非親非故,與遠山莊園并無矛盾,她沒有理由殺害李庚易。
袁晉想要聽聽林曜的看法,可當他往旁邊看過去才知道對方早已離開。
劉億也已經離開去休息。
時間流逝,袁晉伏在桌邊看卷宗,視線慢慢模糊。他強撐着精神想要看下去,但他的身子逐漸趴在桌子上,直到昏昏沉沉睡過去。
“袁晉?”
“袁晉?”
劉億輕輕拍了怕他的肩膀。
天已經亮了。
“幾點了?”袁晉睜開惺忪的雙眼,趴在桌上睡了一夜,他全身酸痛,“我怎麼睡着了。”
劉億看到他眼底的黑眼圈。
“七點四十。”她看了眼手表,繼續說,“方方姐買了早飯,你和我們一起吃點吧,等會還要去遠山莊園。”
袁晉揉着眼睛坐起來。
“趙語止去哪兒了?”
劉億下巴一揚:“還在那屋裡呆着呢,她好像一整夜沒睡覺,我看她面前桌子上摞了一沓紙,上面全是推理思路,不過我根本沒看懂,隻聽着她一直在念叨什麼要注意細節,細節才是關鍵所在。”
注意細節。
袁晉猛得睜大眼睛,所有的困意瞬間消失。興奮夾雜緊張在他心中升騰,他感覺自己的後背像是被無數針紮透。
電光火石之間,袁晉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忽略了小說中的一個漏洞。
他緊緊抓着劉億的胳膊:“蘇茗寫的内容不對!與事實不符!細節!細節不對!”
他急促地抓起桌子上的文稿快速浏覽,一眼就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果然如此。
“李西宸今年多大年齡?”他一下子站起來,一臉激動地詢問劉億。
劉億被他這一連串反應吓到呆住:“十、十七歲啊。他不是剛剛過完十七歲的生日嗎?”
“那李庚易呢?李庚易今年多大?”袁晉現在說話都來不及喘氣。
劉億徹底呆住,接着無語地盯他看了幾眼:“你睡懵了?你忘了遠山家族的家族詛咒之所以那麼玄乎,不就是因為李庚易和李功徹那幾代家主都是在四十四歲時去世的?”
袁晉看着手中的文稿:“果然——”
劉億還沒來得及問他到底發現了什麼,就見這人擡腿往辦公室門外跑去。
“喂,袁晉你還吃早飯嗎?”她連忙問。
“你們先吃,我去找趙語止。”袁晉擺擺手。
蘇茗是不小心犯了這個錯誤嗎?還是說這個錯誤是趙語止改文時不小心改錯了?他竟然一直沒有發現這個時間上的錯誤,不,更準确的說,應該是年齡上的錯誤。
袁晉心中閃過無數想法,他沖到房間站在趙語止面前,将小說文稿攤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伸手指着文稿中的一句話。
“趙語止,這個地方是你寫的還是蘇茗寫的?”
趙語止一整夜沒能合眼,正在犯困,突然被他這響亮的一嗓子叫醒。
“蘇茗。”她看了眼紙上的内容,很确定,“我隻更改了最後偵探的推理,這不屬于我更改的範圍,怎麼了?”
她穩穩坐在凳子上,擡眼看向袁晉。
袁晉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這說明蘇茗将這個細節寫錯了,小說中的兩個地方的時間都錯了,隻不過這個細節太不起眼,我們之前一直沒能注意到。這麼關鍵的時間,我之前怎麼就跟眼睛被什麼遮住一樣一直沒能看到呢。雖然現在我還沒有想到蘇茗寫錯這個信息的用意,但這背後一定隐藏着秘密……”
趙語止聽到他說的這話,盯着他看了半響,猛然反應過來。
她腦中轟得一下仿佛被雷擊中。
趙語止着急地看着袁晉:“時間,你說的沒錯,是時間!”
袁晉表示同意:“對!是時間!這個案子關鍵的就是時間!”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趙語止搖搖頭,“我隻是突然明白了茶葉中為什麼會有紫杉堿。”
她慢慢抽出被文稿壓在下面的紙張,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她整理出的各種線索和疑問點。
“答案就在眼前,我竟然一直沒有看到。”她輕輕歎息,“我想了一整夜都沒想明白我到底發現了什麼才會被兇手視為威脅。原來這不是兇手對我的污蔑,而是特意給我的一條提示,一條最關鍵的提示。”
她目光嚴肅:“袁警官,你們要立刻趕去遠山莊園阻止葬禮開始,更重要的是,務必阻攔今天火葬場對李庚易遺體的火化儀式,一定要留下這位被害人的遺體。”
“為什麼?”袁晉呆住。
“為了保留最有力的證據,既是三十年前舊案的證據,也是蘇茗被殺案的證據。”趙語止輕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