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霓果然滿臉擔憂:“夫人、夫人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
李庚易一看她那副上當的表情,心中不屑,面上仍舊不安惶恐:“我母親很後悔,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沒有辦法,不對,隻能說現在還隻有一個辦法,可她是不會同意的。我母親一向為别人着想,如果不是她那麼善良,你的大女兒恐怕已經因病去世。”
何霓急忙點點頭:“什麼辦法?”
她看着李庚易的眼睛,對方謹慎小心地觀察着她的神情。
她忽然明白了李庚易的意思。
“我一直很感激夫人,”何霓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需要做什麼事?”
李庚易的神情中表現出幾分猶豫。
“你願不願意離開這裡?”他說,“帶着你的孩子們一起離開,我會給你一筆錢,不僅能給你的大女兒買藥,還足夠你和孩子生活幾輩子。”
何霓聽明白了,他們想讓她成為那個殺了李功徹的犯人。
她第一反應是要拒絕,可是想到郭霜莉對她的幫助,她沒能說出口。
她有兩個孩子,她必須保護她們。
“如果我母親作為兇手被抓,我一定也會被趕出去,遠山家族中的其他人不會願意給你的大女兒提供醫療幫助。”李庚易輕輕說,“我們誰都不想看到這個結局。”
李庚易的表情沒有威脅的意思,但他心裡清楚,何霓在這個地方沒有其他親人,她孤立無援,大女兒的醫藥費對她而言是天價,她唯一能依靠的是郭霜莉的善心。
那一天何霓猶豫了很久,終于點頭。
李庚易松了一口氣。
他的計劃很簡單,他會先将何霓騙離這裡,将她和那兩個小孩送去位于海外的煙市。到時警方會發現何霓逃跑,并找到何霓自願寫下的那封自白書,他們一定會認為李功徹就是被何霓殺死。
K國與煙市所在的國家沒有簽署引渡條約,警方無法逮捕逃到煙市的何霓。
到了這時,李庚易已經放棄利用警方殺掉何霓。
遠山家族很多年前就在煙市發展産業,如今他們在煙市的勢力雄厚,他們絕不會放過一個背叛遠山家族、殺害家主的傭人。
哪怕李庚易無法利用警方,他也可以經遠山家族其他人的手殺了何霓。
李庚易心想,他不必髒了自己的手,就能将讓何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何霓她活不下去。
這與李庚易最開始的計劃相比麻煩許多,但無論如何,李庚易下定決心,他一定要拿到遠山家族家主之位,他會将所有威脅都扼殺在搖籃中。
但他沒想到,何霓竟然對他有所懷疑。
他低估了一個母親的警惕,也低估了一個母親想要保護自己孩子的心。
何霓表面上按照李庚易的吩咐寫下那封認罪的自白信,又托人買了三張從晚楓市港口前往煙市的船票,但她其實背地裡買了三張在晚楓市港口同一天出發前往港城的船票。
按照何霓的想法,李庚易不可能親自去港口盯着她去哪艘船上。遠山家族在港城沒有投資的産業,何霓想要帶着孩子去港城投奔親戚。就算她無法離開,她也一定要将自己的兩個女兒帶過去。
但李庚易從家族園丁口中無意中得知此事,他沒想到何霓竟然敢欺騙他,怒火中燒。
他決定要盡快結束這場荒唐的戲,越快越好。
他強壓着怒氣,裝作毫不知情找上何霓,聲稱要給她送别。
與他料想的一樣,何霓還以為自己的計劃一切順利,毫無防備地喝下李庚易給她倒的那杯濃茶。
她到死都以為李功徹真的是被郭霜莉謀殺。
一切結束時,李庚易看着倒在地上的何霓,心生感歎。
他一直不想親自動手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她不肯伏法。
警方果然如李庚易所想那般将何霓認作殺害李功徹的兇手,盡管他們沒有查出何霓具體的作案手法,但還是很快結案。
李庚易知道還有警員不肯放棄,但他們無法構成威脅,無論他們将李功徹的生平查得太清楚,将那天晚上宴會廳的經過查得再清楚,他們也根本查不出什麼。
往錯誤的方向走,再遠也無法看到終點——兇手作案的目的和李功徹沒有絲毫關系,警方當然查不出兇手殺害李功徹的作案手法。
從始至終,兇手的殺人目标隻有一個——何霓。
這起兇殺案在警方進入遠山莊園調查時還未發生,而是隐蔽又諷刺地發生在警方開始調查命案以後。
·
“後來,何霓的兩個女兒被送去孤兒院。也正是在三十年前,郭霜莉收養了孤兒院中的阿瓊。”趙語止站在衆人面前,繼續講述這個發生在三十年前的故事,“再後來,郭霜莉去世,當年的事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
李工成吃驚地問:“郭霜莉收養阿瓊,難道是因為她就是——”
趙語止搖頭:“阿瓊不是何霓的孩子。當年,何霓大女兒在去孤兒院的路上病發去世,小女兒一直在孤兒院生活到十八歲。郭霜莉或許心有愧疚,但她沒有帶回孤兒院中的蘇茗,卻帶回了與何霓毫無關系的阿瓊……”
“我從小生活在港口,何霓曾托人到港口買去煙市的船票,也曾親自去買到港城的票,或許我就是在那時撞見了什麼吧。”阿瓊終于開口,她諷刺地笑了,“那三張船票沒能将何霓和她的孩子帶去港城,卻給了我三十年榮華富貴的生活。”
“但三十年後,蘇茗還是去了港城。”
趙語止繼續講述蘇茗的事:“蘇茗應該是在今年二月份想起了當年母親曾給她的承諾,前去港口想着或許能回憶起當年的事,就在那裡,她得知原來三十年前晚楓市港口真的有前往港城的船。她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會是兇手,着手調查三十年前的舊案。”
“她本不會死。”聽到這裡,袁晉完全明白了趙語止的意思。
蘇茗對三十年前舊案的調查不會對李庚易造成任何威脅。
讓李庚易感到受威脅的,是小說内容顯示蘇茗已經對李庚易的身世産生懷疑。
而他選中了趙語止與蘇茗一起創作的小說,也是因為當年何霓想去的地方正是港城。
“很明顯,殺死蘇茗的隻有一人,那就是李庚易。”趙語止做出結論,“三十年前的時光,他也變了。他親手殺死了蘇茗并想要毀屍滅迹僞造蘇茗失蹤,警察找不到屍體,當然無法按照命案來偵辦。這些事,警方确切調查八月二十三号時李庚易的日程安排就可以獲得線索。”
遠山家族中有人提出異議:“這一切都是你的推論,你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說的就是真的。”
“我有線索。”趙語止打開手機,低頭看到李秦一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她看着遠山家族的衆人:“最一開始,我已經将這個最關鍵的線索告訴你們,那就是李庚易的DNA檢測結果。”
她講李秦發來的電子版報告展示給衆人看。
李庚易與遠山家族沒有血緣關系。
這就是李庚易一直以來想要掩蓋的真相,是他不考慮結婚生子的原因,也是他要求阿瓊在他死後一定要幫他火化遺體的原因。
衆人頓時炸開鍋。
趙語止看着他們:“你們當然可以重新檢測,但結果不會有改變。”
遠山家族的成員感到諷刺——
“你的意思是這三十年來我們的家主根本是一個外人?”
“他和家族沒有血緣關系?”
“我竟然還一直尊敬他,聽他的所有命令!”
“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
“哈,我竟然被一個外人耍了一輩子!”
……
在衆人當中,李西宸的神情很複雜。
他希望趙語止揭示出李庚易的身世,隻要李庚易被證實并非遠山家族的成員,那麼家族中沒有人會再承認他立下的遺囑。
但他并不希望李庚易的罪行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揭露。
哪怕他離開了遠山家族,他的所作所為也會讓遠山家族蒙上陰影。
阿瓊和他的想法恰恰相反。
李庚易的身世揭曉與否,她并不在乎。因為即便李庚易保住了前任家主之位,她也無法真正獲得他留下的遺産——遠山家族會全力對付她這個外人,這兩日她已經深刻體會到這一點。
“你們似乎搞錯了重點,”她冷笑着,“現在更重要的是李庚易謀殺了蘇茗,然後又被人殺死。”
“李庚易的命案發生在遠山莊園中的宴會廳,”方沛凝立刻開口,“哪怕他的身份不再是遠山家族的成員,案發地在遠山莊園中,這裡也需要繼續調查。”
察覺到有人開始躁動,方沛凝比了個手勢,示意警方先将那幾人帶出大廳。
趙語止繼續解答衆人的疑惑,她開始講述第三個案子,也就是李庚易的命案。
“遠山家族有一個家族詛咒,那就是所有的家主都會死于四十四歲。詛咒并非一直存在,而是在李庚易繼承家主之位後才流傳出。沒人會閑得無聊編造這種詛咒,有動機主動編造這個詛咒的隻有李庚易。當年李功徹的命案結案以後,為鞏固自己的家主之位,也是為了避免衆人因何霓的自殺産生疑心,他煞費苦心地編造出遠山家族的家族詛咒。”她說,“沒想到最後他真的死在了詛咒預言的四十四歲。這不是一個巧合,而是李庚易案的兇手所利用的一點。”
“兇手利用家族詛咒殺了李庚易?”袁晉皺眉,等待她解釋。
周圍的交談聲逐漸減弱。
哪怕李庚易和遠山家族沒了關系,他們也想知道這個案件的真相。
是誰殺了李庚易?
是有人想要為蘇茗報仇?還是為何霓報仇?還是單純為了獲得遺産?
趙語止咳嗽幾聲,等喉嚨中的癢意消退,開口道:“這正是兇手犯下這起謀殺案的作案手法之一。兇手了解李庚易的性格,知曉家族詛咒的内容,對李庚易懷有殺意,清楚三十年前宴會上的流程。在遠山莊園中符合這些條件的如今恐怕隻有一人。”
她看向大廳角落裡傭人站立的角落。
“徐老伯,就是你,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