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溪舔了舔手中點心的殘渣,問道。
柳樊瑀點點頭。
溪嘟了嘟嘴,小聲抱怨道:“他們就是看我小,不肯信呗。”
溪又走到柳樊瑀身旁,說道:“那我還是要去。”
“你...”柳樊瑀話到一半,改口道,“我問問池老爺。”
……
屋内檀香氤氲,床榻周圍用帷幕罩住,榻上那人眼眶血絲遍布,池小姐全身發抖,雙手張開擺于眼前,眼神緊盯掌心,嘴裡呢喃着什麼,漸漸地,她兩眼瞪得大大的,話語也逐漸激烈,最後的最後,眼眶内滑下兩滴淚水來,最後她緊閉雙手,縮着身子,哭泣聲細長。身旁婢女不停地喊着小姐,池老爺望着這一幕,也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池夫人一邊用帕子掩淚,屋内一陣壓抑的氣氛。
柳樊瑀不願上前去,他看不得這種場景,将頭别向他處,眼神内毫無波瀾,甚至有些感歎他們哭哭啼啼地煩人。溪倒是很快上前一步,他走到床榻邊,踮起腳來看了看女子,眨了眨眼,有自豪之感:“就是受了驚吓,還不信我。”
柳樊瑀也緩緩走到床榻不遠處,仔細瞧着蜷縮起來哭泣的池小姐,眼前微亮,這池小姐靈脈通暢,就是虛弱的很,現在的狀态也隻得讓大夫開安神的藥。他朝池老爺作揖:“的确,托大夫開味安神的藥即可。”
池老爺慌忙也還了一揖,随後神色凝重道:“小女常說胡話,不知...”
柳樊瑀随意道:“精神錯亂都說胡話。”
“不不不,”池老爺解釋道,“小女說的胡話,似乎...是關于宅子裡的鬼。”
池小姐嘴裡嘟囔的話語未停,聲音細小,實在是聽不到。
柳樊瑀想到了什麼,那塊墓碑上刻着的字。他問道:“池老爺可知...池婉為何人?”
話語一出,衆人一僵。
池老爺虛汗直冒,小心問道:“道長所說...是如何得知的?”
柳樊瑀說謊道:“是那妖孽告訴我的。”
池老爺吞咽一口,他這才回道:“這人既是姓池,應當是不知哪的旁系,死後有怨念...”
他話未說完,柳樊瑀就覺得惡心了,說謊也這般漏洞百出。他踏步走向池小姐的床邊,緊盯眼底哭泣女子,話語冰冷:“池婉讓我給你稍話。”
池小姐蓦然擡起頭來,她容顔憔悴,眼底黑眼圈深重,身子看起來瘦弱極了,她嗓音沙啞,卻洪亮十分:“誰?!誰給我稍話?!”
這靈識不是好着嗎。
柳樊瑀嘴角一抹笑意,像極了話本裡那些邪魔歪道的人,他回道:“她讓你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
“我...我?”她反複說着這一個字,像是疑問,語氣中卻有些害怕,她再道,“我...我看見她了。”
池小姐的臉倏然湊到柳樊瑀跟前,柳樊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些,緊盯眼前女人,她兩眼的珠子瞪得大,仿佛要從眼眶内滑落,眼神内盡是一種莫名的興奮,咧嘴一笑更是滲人,她話語尖細:“她...要我的身體,我就給她了!”
話到此處,池小姐突然大笑起來,她再滿嘴嘲諷道:“你可曉得她有多可憐?”
她嘴角降下,眼神悲傷起來,有幾分憂愁,話卻不停:“她說她被困在那一萬年了...”
柳樊瑀心髒被猛地攥了一下,那女鬼既是從鬼鎮裡出來的,怨氣自然是重的,再加上那青衣男子那麼一折騰,也不知這期間發生了多少事。
池小姐語氣悲涼,聲音顫抖道:“那兒好冷...好冷...”
她邊說着邊環抱住自己,仿佛真的就處于無極地獄内,飽受寒冷。柳樊瑀也開始想象了,他一人處于寒夜之中,千年萬年,他再也感受不到溫暖,也摸不到任何東西,長夜之中,一眼望不到盡頭,他一開始是彌漫絕望的,再後來他适應了這種寒冷,竟同鎮子裡的其他厲鬼厮殺,沒有理由,仿佛這樣才能真實知道自己還算活着,身為鬼魂活着。
在不久之前,他的肉.體死亡的時候,是一團團火焰覆蓋到他的皮膚上,起初隻是一點,後來慢慢延伸,他整個身子都燒了起來,就像個火球在地上打滾。他嘶啞的聲音傳不到任何人的耳内,他的肉.體已亡,靈魂也會痛,這種疼比起肉.體來說更加煎熬痛苦,他再聽不到人的話語,隻有窸窸窣窣的低喃,但直到有一天,他再一次見到了光...
“别想這些。”
一聲清脆的聲音将柳樊瑀從夢中驚回,那種痛楚似乎還沒消散,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已是汗流浃背,呼吸沉重。他往身旁一望,在他膝處的溪正拽着他衣服不放,溪擡頭同他對視一眼,再道:“她靈識内還殘留着咒術,話語最為有力。那是她的感覺,不是你的。”
柳樊瑀眼睫低垂,輕聲回道:“嗯。”
他目光再次回到池小姐上,她還在那處低喃,說的正是柳樊瑀方才感知的那些。
池老爺大喝一聲:“住口!”
這聲響直接讓池小姐吓得閉了嘴。池小姐回過神來,眼淚又唰的一下流出,她哭喃道:“爹...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池小姐委屈極了,哭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