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樊瑀再次開眼時,天已是微亮,淡藍的天空,邊際漂浮着的雲似乎逐漸低沉下來了,日出之處橘紅的光滲了一大片,空氣格外清鮮,伴随着一絲絲地涼意。
柳樊瑀右肩沉重,有些沒有知覺,待兩眼清楚後,發現熟睡那人竟是誏寒溪,說好的守夜呢?
柳樊瑀揉了揉太陽穴,側頭望着肩旁那人,呼吸輕細,讓人察覺不出,猶如死人一般,有時柳樊瑀真的很好奇,誏寒溪真的是活人嗎?他睫毛真長,這是柳樊瑀在盯了誏寒溪一炷香的時間,得出了這麼個結論,男人的睫毛有這麼長嗎?這是他第二次發問。
靠肩那人稍稍皺了皺眉頭,發出了一聲悶哼,随後睫簾微顫,眼皮緩緩升起,他将頭擡起,離開柳樊瑀的肩部,望向他,起初誏寒溪的眼眸還隻是隐隐約約地看出了個大概,随後輪廓逐漸清晰。
誏寒溪笑道:“小樊瑀啊....”
柳樊瑀将視線望向别處,好讓他别發現逐漸方才一直盯着他,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回道:“嗯...”
馮挽歎道:“怎麼都起來了,我還想睡一會兒...”
柳樊瑀走到他身旁,一腳踹過去。
“柳樊瑀你!”馮挽瞪大眼罵道。
三人收拾好行李,不,是師祖的玉手唯有錢袋。
柳樊瑀問道:“接下來去哪?”
誏寒溪有許些疑問:“小樊瑀不是來過嗎?”
“忘了。”柳樊瑀随口答道。
這并非假話,他是真的忘了,要是換做其他人,怎麼可能在那極度壓抑且緻命的環境内記得來的路程。
誏寒溪回道:“沒事。”
這麼說着,他從地上拾起跟樹枝,先是繞着馮挽和柳樊瑀畫了一個大圈,再掏出兩張黃符,貼在其他二人的額前,圈内卻并未畫什麼符咒。
柳樊瑀掀開貼在額間的黃符的一角,這樣他才能看清面前男人,他疑問道:“圈内不畫符文?”
“不用,”誏寒溪湊到柳樊瑀跟前,拔出他腰側的長劍,笑着提點道,“但你還不到火候,不必學我。”
他邊說着邊将袖子撸起,用力往手臂上一劃,鮮紅的血液從皮肉中緩緩滲出,順着手肘一點一點,低落在圓心中,那一滴滴的鮮血似乎并未滲入土地,而是延伸到圓圈處,沿着痕迹的那些一筆一劃,形成了咒文,呈現在陽光底下。
兩人額間黃符上用朱砂描繪的咒文發出淡淡的紅光,随後柳樊瑀兩眼恍惚,來到一塊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愣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來,馮挽更是覺得頭疼,有些眩暈,兩人耳邊襲來一陣話語。
“可以了。”誏寒溪說道。
馮挽首先撕下額間黃符,眉心蹙起,緊捂額頭,說道:“我頭怎麼這麼暈?!”
“或許是不适應。”誏寒溪回道。
柳樊瑀也将黃符撕下,倒是沒覺着頭有多痛,荒野漫漫,相比三年前,這片荒地倒是長了些綠草,身旁誏寒溪正笑着看着二人。
柳樊瑀沒說什麼,他極力向遠處望去,朦朦胧胧地,飛沙走礫間,倒是瞧見了什麼,順着一絲腐臭味襲來,他指着那處說道:“遠處有什麼東西?”
馮挽擡起沉重的頭,随着柳樊瑀所指的方向看去,緊緊眯着眼,感歎道:“還真有什麼東西。”
“真是眼尖,”誏寒溪這麼誇贊一句,接着道,“那處先前是個結界,三年前被人給破了。”
柳樊瑀瞥了眼誏寒溪,三年前誏寒溪帶柳樊瑀回甘山時,就已經告訴他,鬼鎮結界被破了,當時他多嘴問一句:“怎麼破的?”
誏寒溪回道:“我撤的。”
柳樊瑀不是很理解,既然是誏寒溪設下的,他能進去,誏寒溪應該也能進去,于是他再問:“為什麼?”
“無意間。”誏寒溪淡淡道。
柳樊瑀此後便再沒問什麼了,隻是這回他們又來此,也不知為何,他問道:“我們應該幹什麼?”
他覺得有什麼事,是誏寒溪帶他和馮挽要做的。
誏寒溪也望向那處,回道:“無需你們幫,我來取樣東西就走。”
“厲害嗎?”馮挽也問。
“還行。”誏寒溪說了實話。
馮挽卻覺得這句還行不太行,畢竟兩人修為相差太多,有些話還是不要相信的好。
三人再走近些,腐臭味愈加濃烈,誏寒溪卻像被聞到似的,徑直走向遠處,毫無壓力,柳樊瑀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他當年進結界裡的時候,那腐臭味倒沒那麼重。
馮挽終于受不住,捂住嘴,欲要吐的緊,他胃裡翻江倒海,隻聽他大喊道:“我不行了!我先走遠點!”
柳樊瑀再走了幾步,也受不了,眉頭皺得老深,望着誏寒溪的背影,向他喊道:“你沒事吧?!”
馮挽聽柳樊瑀這麼一喊,應道:“我看上去像沒事的樣子?!”
随後望了一眼柳樊瑀,看他視線向着誏寒溪那邊,低聲罵了句:“這小子,這麼沒心沒肺?”
馮挽趕快往回跑,誏寒溪似是什麼都沒聽見,徑直地走着,柳樊瑀終于忍不住了,他憋住氣,止不住腦内的疼痛,跑到誏寒溪身後,使勁往後拽他的衣袖,誏寒溪有些站不穩,身子往後稍稍一傾,随後柳樊瑀罵道:“你聞不到這麼重的腐臭味嗎?!”
誏寒溪轉身,對上他的眼眸,随後張了張口,欲要說什麼,想到了什麼,于是放心一笑,他一擡手,指尖微涼,觸到柳樊瑀眉間,一絲清新溫和的真氣從腦内侵入,一直貫徹全身,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輕了幾分,柳樊瑀知道了什麼,定是誏寒溪施了什麼法。
同時,柳樊瑀的額間頓時就挂着了一個白色的字“誏”,當然,這個字柳樊瑀毫不知情。
誏寒溪輕聲道:“我受得了。”
柳樊瑀之後想了想,誏寒溪道行之深,聞不到也是常事,哪裡像他那點修為,這些戾氣就受不了,當時這麼一罵實屬多餘了。
柳樊瑀不知自己臉龐紅沒紅,他松開拉扯誏寒溪衣袖的手,支吾道:“...知道了。”
誏寒溪看了半天他的表情,嗤笑了一番,随後評價道:“吼起來真兇。”
柳樊瑀覺得不舒服,被他這樣嘲笑,任誰都不好受。
誏寒溪轉過身來,想要繼續走,開口問道:“要陪我繼續走嗎。”
柳樊瑀點了點頭,此時誏寒溪背對他,自然是看不見的,他回道:“好。”
兩人腳步不緊不慢地走着,柳樊瑀呼吸順暢不少,頭也不疼了,跟在誏寒溪身後,也多了幾分放心。路程頗有些長,柳樊瑀随口問道:“很遠嗎。”
“快了,”誏寒溪耐心回道,“阿挽呢?”
“他受不了,走遠了些。”柳樊瑀老實回道。
誏寒溪衣袖飄飄,袖口墨色飛揚,為這荒野中添了分色彩,他擡起左手,張開手掌,邊走邊問:“想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