誏寒溪向前一步,柳煦義也跟着向前一步。兩人腳底盡占滿了粘稠的血液,這隻是少部分,更多是早已凝固的血塊。
“前輩!”柳煦義低吼,他警告道。他在糾結,如果刀劍相向,他的勝算又有多少。甘山名義上是道家,但也有不少劣迹,掌門殺人不眨眼,底下的底弟子也不見得都是光明磊落之人。
他見誏寒溪一步步逼近,目光停駐在那個仰天跪地的男人,誏寒溪還未碰到男人,胸前便蓦然出現一柄長劍,長劍寒光閃閃,冷冽的殺氣從中散發出來。柳煦義還是拔劍了,握劍的人雖有殺意,可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膽子真是大…”誏寒溪嘟囔了一句,按理來說,這種小輩是逃的越快越好的。這麼看柳家,是對這塊地方多在乎?
誏寒溪對上柳煦義的臭臉,他無奈歎了口氣,再向前一小步,劍刃正好抵在胸口的衣服上,隻要柳煦義稍一用力就會刺破那單薄的衣物,劃破皮膚。柳煦義握劍的手不禁顫了一下,可他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誏寒溪也一樣。誏寒溪再靠過來了些,随後來的是胸前的一絲絲寒意。
就在此時,柳煦義脖頸一涼,立刻警惕起來。未等他察覺什麼,耳邊不遠處就響起了一陣聲音。
“别動。”柳樊瑀已然拔劍立于柳煦義身旁,他左手反握劍柄抵在柳煦義的喉前,柳樊瑀聲音如墜冰窖,眼眸更是染了一層寒霜,一句平淡無比的聲音中竟有幾分警告和脅迫。
柳煦義身後的弟子們還未反應過來,有一會兒的功夫才拔出劍來,紛紛圍着三人,其中指着柳樊瑀的較多。柳樊瑀兩眼死死地盯着誏寒溪,他那句話究竟是對柳煦義說的,還是單同誏寒溪說的。不管哪種,柳煦義都覺得,今日諸事不順。
“好。”誏寒溪笑了笑,不再向前。
幾人面面相觑,就在這僵持的一刻,月亮逐漸下降,晨曦破曉之時,橘黃色的天際同淡藍色的天空混淆在一起,仍處于黑暗之中那一雙雙紅眼睛消失不見,誏寒溪懸在空中的火焰也變得微小,最後被收回。“嘩!”地一聲,空中出現一張符箓,懸在柳煦義的頭頂處,單向傳音,黃符邊燃邊從中傳來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早聽聞閣下是道界第一人,我族弟子多有怠慢,望前輩恕罪。”
“嗯?”柳樊瑀疑惑。第一人這種稱号,是沒被威脅的前提下大家認同的?
柳煦義迅速收回刀刃,柳樊瑀見他如此,也放了一半心,将劍收回,站回原處。柳煦義身旁的弟子們也跟着收回刀刃,衆人朝着誏寒溪和柳樊瑀二人拱手低頭,很是規矩。
誏寒溪見怪不怪,未管柳煦義等人,對着柳樊瑀說道:“奇怪什麼?你那是不知道我有多厲害。”說完頗有些得意。
柳樊瑀一臉的不相信,是是是。
符内沉默了一會兒,再傳來聲音。“至于那位小友,既是我柳氏子弟…”符中男子的聲音有些随意,“那便将二人帶回來吧。”
這就…同意了?說來順利,也奇怪。驕陽升起,此時符箓也燃燒殆盡,最後化為一堆煙塵飄散于空中。天光逐漸明亮,荒地上的屍體也毫無蹤迹,甚至一絲氣息都沒有,誏寒溪盯着空地神色凝重,不一會兒又回到那副溫文爾雅,滿面笑容的模樣。
柳煦義松了口氣,“小家主有令,”他回應道,再拱了拱手,“請二位去趟柳家。”
……
二人随柳煦義禦劍行了一段路程,柳家離此地算不上遠,卻也趕了一天的路程,日夜不停歇。柳家小院内,狐狸眼的男子眯着眼看着手中書卷,一手撐臉于石桌上,青衫着身顯得格外清閑。男子身旁一位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來到院内,見他如此悠閑,整張臉瞬間垮下來,他拱了拱手,随後一臉憂郁的問道:“小家主,煦義提到的那兩人來路不明,就算自稱甘山也不能确信真假。況且身處禁地…必定是有利可圖的。”中年男人還想說什麼,卻被那所謂的“小家主”止住了。
“怕什麼?”小家主放下書卷,坐直身子淡淡道,“是不是甘山無所謂,我阿姐的名字都被他們搬出來了,這世間可沒幾個人知道。如若真是她的孩子,也是我柳氏子弟,不能拒之門外,再說……”
小家主驟然停下,再者說了,他也想見見柳柒凝的那個孩子,究竟是有多寶貝,值得她如此呵護,不惜被趕出家門也要死死護着。想到這,他的臉色漸漸沉下,随後轉頭對肥頭大耳的男人說:“四叔不必擔心,侄兒自有分寸。”
……
次日,二人随着柳煦義等人的帶領來到城外。柳樊瑀擡頭往城牆上看去,幾十位黑袍道人帶刀矗立在上邊,莊嚴肅立,一聲也不吭。再往邊上看過去,金色的幾個大字沖擊一般的進入柳樊瑀的腦内。
妖,魔,退,散。
他頓時全身僵硬,側了側身子,望着誏寒溪,指着那四個大金字,幽幽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誏寒溪順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還沒回話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他雖遊曆多年,但極少同柳氏的人來往,更别說仔細看看這城牆上的字了。
柳煦義聽到笑聲,一臉陰沉地看着後面的兩人,順便暗暗白了一眼。這才介紹道:“這四字真言乃我等祖輩親自落筆。”說罷,又望了眼滿臉嫌棄那四字的柳樊瑀:“…警戒後人。”
“警戒後人…”誏寒溪聲音極低,語氣間明顯有幾分輕蔑,“倒是好閑情。”
柳樊瑀隻是淡淡瞥了幾眼,并沒有太多表示。
有不少平民百姓進城,幾人也跟着柳煦義一同入城。柳樊瑀觀察周圍,集市熱鬧非凡,來人陸陸續續,有說有笑,讓任何人來看都是一副安逸的樣子。柳樊瑀想起守城的道士,他對如今這世道還是有些陌生的,畢竟許久未下山了,以前在山下的時候也沒多在意這些問題,于是便好奇的問誏寒溪:“這座城池歸誰管?”
誏寒溪還來不及回話,柳煦義便說:“自是我柳氏。”
柳樊瑀再問誏寒溪:“道士也可以管百姓?”
“當然。”柳煦義繼續回道。
柳煦義還想說什麼,柳樊瑀冷冷打斷他:“帶路。”
柳煦義乖乖閉嘴。
誏寒溪笑了笑,回道:“說不上來,就是求個庇護。古時的國君為了百姓都要與妖魔鬼怪打交道,歲月流逝,近百年來的國家所剩無幾,百姓也要求個安全的地方。門派也會開始搶地盤,順便提高威武,招攬弟子,說來…也跟以前差不了多少。”
“打交道?”柳樊瑀疑問。
“就跟古時的蜀國,世代與蜀道來往,不過後來被蜀道的人害的皇位沒了。還有绯國,國君曾奉黑龍為神,但黑龍後來不配合,還是滅了國。對了對了,睿國的國君也是個修道的,不過最後走火入魔,爆體而亡了。還有那個奉國,那個可好玩了……”誏寒溪越說越起勁。
柳樊瑀聽着怎麼不對勁,怎麼都亡國了?
“奉國的那個喜歡上了一個女掌門,然後把國敗光了,最後國家直接就由那個女掌門管了。女掌門最後還娶了國君,國君…噗,變成了皇後。”誏寒溪說完還笑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