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柴的一捆上好的柴才賣十文,就算一天能運兩車過來,都賣光也才不過二三百文,還不算上給城門守衛的入城費,由此可見這六七十文錢的價值,已經可以抵得上一個壯勞力半日的收入了。
或許許多壯勞力,一天還賺不到這麼多錢呢!
“多謝老闆,老闆娘關照。”裴觀潮小小人一個,站着才比桌子腿高不了多少去,早先幫忙幹活的時候,都還要跪在凳子上才夠得着,如今卻像個小大人一般同陳老闆夫妻作揖。
“我與您二位萍水相逢,您二位對我好,我也不能把您二位的好當做應該的。我是知曉的,就是去屠戶那買肉,散賣的是一個價,您這種賣的又是一個價,我不能仗着您二位心善,就占二位的便宜。”
裴觀潮放棄這多出來的零售與批發的差價,不是裴觀潮傻,而是他想要得到的比這其中的差價更多,更重要。
他不是打算收陳老闆夫妻驢肉火燒的方子錢,他想要的是陳老闆夫妻的一份人情,想要他們繼續對他好,或者更準确點來說,是想要這縣城裡人對他的一份善意。
這将是未來他能不能在縣城立足下去的根本籌碼之一。
裴觀潮不說自己教給陳老闆夫妻驢肉火燒的方法要收錢,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他的想法一部分與老闆娘的想法不謀而合。
用都是陳老闆自家現成的鹵汁,他就算說賣方子,估計人家也要嗤之以鼻,反而讨不到好。
所以裴觀潮幹脆當沒有這件事。
裴觀潮這番情真意切的話,讓陳老闆夫妻更加認定這孩子是個有情有義的憨厚孩子,陳老闆還想再說幾句,讓裴觀潮在外面不要如此憨厚,會被其他人騙了的,還想着如何勸說,讓他拿下這應得的錢。
老闆娘卻比陳老闆心眼更多一竅,她拽了一下自家這個饞鬼,把錢裝到一個半新的錢袋裡,直接塞到裴觀潮懷裡。
“可拿好,别丢了!”這錢袋沉甸甸的,老闆娘怕小孩拿不住,不由得多叮囑幾句。
她不說給多少,直接把錢塞給裴觀潮了,讓他拒絕的話也不知從何說起。
是料定裴觀潮一時半會兒算不清這些錢,就算得清楚,她也不承認,就咬定說是這麼多錢。
人家小孩認他們那點好,還想着報答他們,他們做大人的要真占了這孤苦小孩這點便宜,還不得虧心!
是的,老闆娘還是照着原價給的,還多給了幾斤肉的錢。
裴觀潮現在沒有那個用手掂量掂量就知道大緻有多少錢的技能,不過他觀察陳老闆夫妻的神情,心裡七八分明白估計還是照多了給的。
他又不是真傻,錢到手還能不要,看陳老闆夫妻是又給錢,又承情,将來不至于一點不照顧他,于是也就半推半就收下了。
這邊照着流程撕吧感謝一番,讓裴觀潮頗有一種現代過年回老家收紅包的即視感。
完了老闆娘還關心幾句:“雖然賣了驢肉,你暫且應當不愁吃喝,可這點銀錢也禁不住嚼用,你如今可有去處?”
早前裴觀潮同老闆夫妻賣可憐的時候,就說過了,自己父親戰死沙場,母親改嫁沒有帶上他,他在村裡快活不下去,這才來縣城找個生路的。
所以老闆娘此時才有這麼一問,一個才六歲的小兒,既然在村裡活不下去,必然是宗族不慈,容不下這小兒,不然在村裡,就算父死母走,佃了家裡幾畝薄田也不至于連一口小兒的飯都擠不出來。
她問的去處,便是問裴觀潮在縣城裡是否有親戚可以讓他投親,寄人籬下的生活,總歸要比三餐難繼要好。
從鄉下到縣城雖稱不上千裡迢迢,但對于裴觀潮這麼一個小孩來說,距離也不算遠,也難為他沒有走丢,還拉着半扇子驢。
說到這驢,老闆娘心中也有了肯定,裴觀潮之前說是有人幫他殺了的,一頭驢出肉怎麼也得有百來斤,這裡至多就隻有半扇,那肉定是叫殺驢的欺負小孩不懂,騙走了。
老闆娘此刻心疼他,必然要多問幾句,當然她心裡也有個打算,所以還沒等裴觀潮開口,她又說道:“若是沒有去處,在我家當個小工,工錢雖然開不了,但吃頓飽飯還是有的。”
不開工錢,隻管吃飯,這是當下做學徒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是就是這樣的活計,原本也是輪不到裴觀潮這樣年紀的小孩的。
沒敲裴觀潮沒給老闆娘出驢肉火燒這門生意之前,就算他不計成本,麻利幫着店鋪做了一中午的活計,老闆娘也沒有想着招他做小工,隻打算管頓午飯,再買下他那堆不值十文錢的細柴火就算報酬了。
而裴觀潮出了個驢肉火燒的主意,讓鋪子多了門長久生意,加上自身又是個可憐小孩,讓人同情。
這般兩兩相加,老闆娘心裡便又多了其他計較。
若是這小孩願意在他家做工,那他這驢肉火燒的主意便不會賣到别處去,縣城裡可不止他一家會做火燒的。
而且這也算幫上這小孩一把。
老闆娘看向裴觀潮:“小孩,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