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人天生就這麼善良,肝膽相照。
“高中生,你不上晚自習嗎?”
“我……我成績比較好,跟學校請示了,不用上。”尤絮支支吾吾幾句,把這個話題跳開了。
她不想讓别人發覺她的狼狽。
遲宋打開随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帶上一隻藍牙耳機,開始在電腦上敲敲寫寫。
尤絮見他工作,便不好再插口,也翻起一本存在店裡的書來看。
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她經常跑去縣城圖書館借書。
當尤絮讀到“每想你一次,天上飄落一粒沙,從此形成了撒哈拉”時,她陡然擡頭,對上那雙熾熱的眼。
對視三秒,遲宋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繼續專心。
尤絮笑了笑,展示書皮沖他晃晃,“喜歡。”
“這本我也讀過,很好。”
“你看起來讀過很多書的樣子。”這話不假,他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文化底蘊氣質,矜貴不失内澤。
遲宋答:“我學電影的,幹我們這行的,都得看很多書,寫書評。”
電影學。
尤絮咬了咬唇,“聽起來很厲害。你以後要做編劇或者導演嗎?”
其實她想說,他這張皮囊,去做電影演員也能遊刃有餘。
“是啊,我的目标就是拍出好故事。”
“你呢高中生,你有什麼理想?”
尤絮被問得愣怔一下,随後搖搖頭答:“我不知道。”
她的人生像一隻洩氣的氣球,在飄到一定頂點時,便被牽引繩和逆風打回原處,氣漏幹淨後,她的人生就完蛋了。
每天都在人心惶惶中度過,哪兒來的理想可言。
能活下去就行,順其自然吧。
“你有的,隻是你自己可能都忘了。”男人聲音低沉溫和,帶着絲令人沉醉的魔力。
或許吧。尤絮低頭。
尤絮從冷藏櫃裡取出一瓶葡萄味雞尾酒,分裝入兩個冰杯裡,在遲宋對面坐下。
“請你喝。”尤絮眼眸微彎。
遲宋被逗笑,“挺大方啊,柳絮小姐。”兩人舉起杯子,冰霧在冷空氣中彌漫,水珠順着修長白皙的手落下來。
“幹杯。”尤絮轉了轉眼珠子,“就敬我們……有緣相識,得償所願吧。”
遲宋回敬:“好。”
“你們做電影的文藝人,是不是天生情緒更敏感?”
“愛電影的人的确更為敏感和情緒化,都會因為一段劇情而沉思,反複揣摩,也會因為一個瞬間的情緒失控。”遲宋語調很慢,娓娓道來。
“不過這也是好事。敏感的人是天生的藝術家,更容易察覺到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尤絮回應自己的見解。
遲宋點頭,認同她的想法。
十一月的風拂過明淨窗外的樹枝,墨色的天色漆黑如舞台幕布,巷口的路燈點燃一片暖色的暈染。
這麼好的氛圍,卻沒有雪。
尤絮望着窗外恍惚。
“我想到了。我想去北方讀大學,去會下雪的城市,去離這裡越遠越好的地方。”
遲宋扯了扯衣領,“可惜江雲好像從來沒下過雪。”
“你也是江雲人嗎?”
“我小時候在這裡待過幾年,算是一個故鄉吧。”
那時候遲祿總想着如何磨練他,便把他送到自己的老家江雲縣這個濱海城市曆練。遲少爺從小沒有什麼架子,在江雲過得也算是快樂。
尤絮抿了口酒,“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這樣的話,說不定咱們小時候可能見過。”
遲宋笑:“我八歲來的,那時候你才兩三歲吧,應該什麼也不記得。”
大五六歲的話,他今年大概二十四歲。
尤絮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他眼裡,可能的确是個小朋友而已。
“這樣啊……”尤絮雙手撐住,“哦”了一聲。
“你多久下班?”
“淩晨一點。”尤絮猛地擡頭,“完蛋了,明天作業又交不上了。”
“那我有第三個可以向你們老師告發你的理由了。”遲宋眼底波光斑斓,他笑起來時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尤絮撇唇,“合着我跟你聊人生,你想着怎麼告發我。”
對視,兩人都笑了。
不帶任何世俗煩心。
尤絮發現這人有一種特質,在她同他相處時,總能将外界煩惱抛之于宇宙之外。
像是天光乍洩,将那疲憊吸收殆盡。
尤絮睫毛微顫,随後迅速整理小心思。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笑容幹淨不帶任何負擔。
“你好,我叫尤絮。尤其的尤,柳絮的絮。”
雙眸交錯,男人搭手回應:“你好,我叫遲宋。”
“遲來的遲,宋朝的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