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尤絮沒有選擇回學校,而是在外邊等到晚上七點,直接去打工的便利店換班。
她媽洛玫去了快五年了,她爸尤華酗酒成性,留她一個人半讀半工,還要撐起一個家。還好尤絮成績穩定,索性跟學校申請了免上晚自習,去便利店上晚班。
尤絮走出更衣間,低頭整理着身上的羅森工作服,“林姐你下班吧,我來換班了。”
林月點點頭,拿走收銀台上的手機,“那就辛苦你了,我先回家啦。”
“對了,桌上是我媽親自做的煎餅,給你留了一個,趁熱吃。”林月沖尤絮一笑,比了個拜拜的手勢。
林月是為數不多給予尤絮善意的人了。
尤絮撅嘴道:“謝謝林姐!”
七點到淩晨一點是尤絮的班。她一般清點好新貨後就寫作業刷題,可惜今天沒帶書包出來,她用的手機又卡得不成樣,隻能坐在那兒随便塗塗寫寫。
傍晚的江雲縣寒意速升,街巷的霧氣從高空趴在窗棂上,朦胧不清。
“他媽的楊秃頭的晚自習有啥好上的,還好保安沒看到我們。”
“看到了又能怎樣,有梁姐在他敢逮我們?”
梁落衣嗤笑一聲,抱臂走進羅森。尤絮剛準備起身,便對上了那雙冷漠的眼。
“喲,這不是我們大學霸尤絮嗎,怎麼在便利店打工啊?”
尤絮沒有搭理她,淡淡地道了句“歡迎光臨”。
狗腿子劉婧彎腰看向尤絮,想去扯她臉上的口罩,“原來你在這兒上班啊,我還以為你會跟你爸一樣混迹賭場,當發牌小姐呢。”
劉婧最看不慣尤絮了。長了張人畜無害水性楊花的臉,實則裡衣跟她那個爸一樣。
就是個裝清高的婊子。
尤絮冷冷地盯着劉婧,撇開那隻伸過來的手。
“如果你們是來找事的,那就可以走了。”
“我們當然不是找事的,”梁大小姐來到冷藏櫃前挑挑揀揀,拿起三瓶牛奶放在跟班手裡,“結賬。”
尤絮結賬後,“要袋子嗎?”
“當然要,哦不,”梁落衣稍稍挑起絨眉,故作驚訝,“ 你看起來很缺營養啊,這瓶奶就送你補補吧。”
話畢,劉婧惡作劇似的擰開牛奶蓋子,往尤絮身上一潑。尤絮被打個措不及防,沒來得及躲開,冰冷的液體灑了她一身。
尤絮抹掉臉上殘存的牛奶,擡眸怒視,眼底漆冷似劍,直視那明晃晃的惡意。
忽地,她眼含笑意。
一個利落的巴掌打在了正對面梁落衣的臉上。
眸中盡是不可置信。怒火盡燒,梁落衣正要發飙,準備扯對方頭發的手還沒落下,身上便被外潑來的水打濕。
“啊!!!”
劉婧和梁落衣被水澆了個狗血淋頭。
尤絮驟然回神,對上男人淡定慵冷的眼。
“小朋友,欺負人也要看清楚對象。”遲宋聲音懶散,懶洋洋地從貨架上扔來一包濕紙巾,“再來包萬寶路。”
尤絮怔在原地,花了大概兩秒才反應過來,“好。”
梁落衣艱難地睜開雙眼看清那人是誰,聲線嘶啞:“你他媽有病吧,你誰啊,知道我是誰嗎?”
整個江雲,還沒有人敢欺負到她梁大小姐頭上。
她是誰,梁家掌上千金,可以随意進出校長辦公室的學生會會長。
“我是誰不重要,你是誰我也不關心,”遲宋指尖夾着剛點燃的香煙,一口煙從涼薄的唇間吐出,眼眶間隕着看不真切的戾氣,“隻是你要欺負她的話,我不介意打女人。”
男人黑色的眸子深邃難追,宛若漆黑的幕布,隐藏着無盡的危機。梁落衣同他凝視,難以捕捉到此人的情緒,隻覺淡漠刺骨,壓迫感愈為強勢。
生人勿近。
梁落衣意識到這是個硬茬,隻好氣哼哼地抹了把臉,抓住劉婧的手臂準備離開。
“尤絮你給我等着。”
尤絮望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遲宋撕開濕紙巾的包裝,扯出一張遞給尤絮。
“給你的。”
尤絮“啊”了一聲,道了聲謝,擦拭着校服外套上殘絲的液體。
“剛剛那倆經常欺負你?”遲宋緩緩吐出煙霧,霧氣迎着冬風飄得無影無蹤。
尤絮點頭又搖頭。“算又不算吧。反正我就是她們茶前飯後的談資和樂子。”
“剛才真的,很謝謝你。”少女理了理頸口的衣領,聲線微抖。
遲宋眸子微眯,“沒什麼好謝的,柳絮小姐。”
這女孩比他想象中遭遇的更多。
也許這隻是冰山一角。
不然她身上也不會散出如此頹氣。
遲宋又要了幾串關東煮,找了個靠近收銀台的位置坐下。
尤絮開口:“關東煮我請你了,就當剛剛的感謝禮。”
遲宋被逗笑,“不用。”
“那就當還你蹦極的錢行吧?”
見她如此固執,遲宋也不好推脫,“行吧。”
也許這是十二星宿中某種相吸的關系,兩個人都能從對方身上找到點依存的自己。
有種冥冥之中,我們總會相識的感覺。
從第一次見面,尤絮心裡莫名就浮出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錯了吧,哪兒來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