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回應她那直勾勾的眼神,眼底柔情疑惑。
尤絮迅速撇開眼,假裝不在意的樣子。
上藥完畢,遲宋抽離開來,将藥品包裝好後,扔到尤絮的腿上。
尤絮“啊”了一聲,“謝謝……不對,不用謝。”
遲宋淡淡地問:“快到兼職時間了,我送你過去?”
尤絮點了點頭,又忽地想起什麼,“你不用回劇組嗎?”
“送完你我就回去,順便我要去見一位長輩。”
兩人間的氛圍充斥着說不出的奇妙,不用些許隻言片語,也不覺着尴尬。
“夕陽。”尤絮站在原地。
遲宋望了眼天空後,看向尤絮,“你喜歡夕陽?”
尤絮笑着點點頭,“日落時分是我覺得一天中最美的時候,要是能看見粉紫色的天就好了。”
她補充了一句:“我覺得紫色是最好看的顔色,你呢?”
見她發問,遲宋微勾起唇,“黑色吧。”
“看出來了,你的衣服好像隻有黑色。” 倆人對視一笑。
遲宋啟唇:“尤絮,你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都能找我。”
一句讓人安全感落地的話。
可對尤絮來說,沒有誰的好是能随意索取的。
她這個人太難捂熱了。
尤絮莞爾一笑道:“好,那我以後就多多麻煩松柏先生了。”
“你想跟我去看一隻可愛的貓嗎?”遲宋問。
尤絮鬼迷心竅地點點頭。
兩人拐進一條老胡同,這條巷子有點窄,頗有年代感,牆壁上滿是泛着枯葉的爬山虎。老房子一座挨着一座,遲宋走在前面,到一家小賣部前停下。
“柳奶奶。”
聞聲,一個圍着圍裙的奶奶從裡房走了出來,懷中還抱着一隻花灰色的小貓,被養得肥嘟嘟的。
“是小遲啊!好幾個月沒見到了。”柳奶奶笑容可親,拍了拍遲宋的肩膀,“我們小遲還是那麼帥,哎喲!”
遲宋接過柳奶奶懷裡的貓,抱到尤絮面前讓她摸,“奶奶,這是尤絮,我朋友。”
朋友。尤絮心底一暖。
柳奶奶眼前一亮,“這姑娘也生得好看,尤絮嗎,那我叫你小尤了!”
這柳奶奶還是個顔控。
“小尤小遲,你們快進來,裡邊暖和。”
遲宋看了尤絮一眼,兩人一同進了屋子。這是一個不到五平米大的小賣部,裡邊便是一間不大不小的老式客廳。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尤絮逗了逗貓。
“她叫Moody,是一隻十二歲的貓奶奶。”遲宋輕聲向尤絮介紹。
尤絮眼上帶笑,“貓奶奶呀,Moody要長命百歲。”
柳奶奶見兩人相處甚好,站在門口咧着嘴笑。
“小尤啊,你還是這麼多年來小宋帶過來的第一個女生朋友。”柳奶奶笑着說,“小遲也算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一晃眼,已經是個能頂天立地的大人啦。”
尤絮和奶奶聊得很投機。
離開時,尤絮同柳奶奶不舍地打着招呼。Moody懶洋洋地趴在玻璃櫃上,神情安詳。
“小尤,沒事都可以來奶奶這裡玩,奶奶一個人無聊,有你在還能多份樂子。”柳奶奶握着尤絮的手,笑眯眯地說。
尤絮歡快地回答:“好呀柳奶奶,以後我會經常來的!”她看向遲宋,眼底笑意流轉。
到時間了,遲宋送尤絮回便利店了。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路燈打下來,襯得影子很長很長。
“我就知道你會和柳奶奶聊得很好。”遲宋溫聲道。
尤絮将頭發别至耳後,“柳奶奶好有趣。”
“兩個有趣的靈魂總能契合到一塊的。”到達目的地,遲宋沖尤絮揮手,“走了,柳絮小姐。”
尤絮嘴角漾着笑:“下次見,松柏先生。”
她望着男人的背影,喉嚨間突然有種梗塞的感覺溢出,有些喘不過氣。
遲宋跟她簡直是雲泥之别。今天見了柳奶奶,她更為這麼想。
他那麼好,有那麼多愛他的人。
原來這個世間也會有更多跟他一樣溫暖的人,就像今天剛見面便一見如故的柳奶奶。
小時候尤絮總纏着媽媽帶她去江雲縣唯一的遊樂場,雖然家庭窘迫,但媽媽也總是滿足她的心願,牽着她的手陪她坐那年久失修的遊樂設施。
在飛機車上,尤絮問媽媽,爸爸為什麼不喜歡自己。
媽媽隻是搖搖頭笑着答,爸爸不是不喜歡你,而是病了。
他病了,所以他暴戾,偏執,成天賭錢酗酒出軌,輸錢回家拿媽媽當出氣筒,将媽媽打入醫院好幾次。
警察問媽媽需不需要進行拘留教育時,她隻抹着淚望見那幼小的尤絮。
“不用了,我們這個家不能散。”
後來這個家還是散了。以媽媽離世的方式。
臨死之前,她都在忙着做整理資料的工作,一邊不忘跟尤絮的初中老師問尤絮在學校有沒有被欺負。
那時候尤絮還是個沒有嘗到疼痛的女孩。
可現在她知曉痛感之時,媽媽不在了。
剩下她一人,和那長期酗酒導緻神智不清的父親。她要記住媽媽的話,不要放棄爸爸,不要放棄這個家。
拜這樣一個父親所賜,她從小都不知如何同異性相處。
這麼幾年,尤絮已經分不清自己如此努力是為了什麼了。
鐐铐枷鎖般窒息的家嗎?
她好像從來都不值得一段人間無所欲求而純粹的愛。
不會有人抱着純淨的态度對她好的。
尤絮緩緩蹲下,雙手插入長發,身體微顫。
夕下暖陽很好,但好像永遠也照不到她。
終有一日暖陽打在了她身上時,為何還是會有割裂的感覺呢?
喉嚨中發出哽咽的聲音,淚水滴滴流至衣領,帶着無盡的絕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