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沖了個溫水澡,霧氣氤氲,想要壓制住内心強烈的歡喜與澀意。
原來一個人的情緒可以如此複雜,開心與難過,是能同時交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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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航的客機飛往倫敦。
遲宋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依舊對着電腦删删改改。一旁的江熠看不過去,将座位底下的眼罩給遲宋丢去。
“歇歇吧你,幾天沒睡了?”
“半小時,我給劇本改改。”
江熠翻了個白眼。他忽地注意到遲宋手腕上的那條熟悉的紅繩,又沒忍住問:“你那手繩到底誰送的這麼寶貝,你小姨給你開過光的镯子放着不戴,戴那劣質玩意兒?”
遲宋看向手腕上的紅繩。上面的小柳絮銘牌随着他的動作蕩了蕩。
“尤絮送的。”
江熠面露驚色:“那姑娘?”
“你對人家到底什麼情感,真的是妹妹嗎?”
按理而言,單純是兄妹的關系,不應盡到如此地步。
遲宋看向窗外,刺眼的陽光看得他莫名心煩,他将擋光闆拉了下來,淡淡答:“應該不止吧。”
他對尤絮的想法,好像從來都不止長輩對晚輩那般單純。
複雜得他自己都搞不懂。
尤絮就像一株大雨磅礴下澆不滅的小火花,可又太過微弱,堅強得令人心疼,想要将其用雨傘擋住,等到放晴之時,再看着它肆虐狂長,燒毀整座荒園。
而他,隻想做這個撐傘的人。
“你爸媽最近……沒找你麻煩吧?”
遲宋将手擱置在桌面,輕輕地點了點,“遲念最近粘着他們,暫時沒空管我。”
“遲念這性格真牛逼,家長面前跟咱面前,簡直兩個樣。”江熠“啧啧”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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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宋回來時,尤絮正收拾着開學的行李,她從網上找了個宿舍必備物品清單,一件一件地清點。
遲宋饒有興趣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尤絮,在沙發上坐下翹起腿。尤絮将必備物品都裝入行李箱後,滿足地站起身來長呼一口氣。
“你就不能繼續住這兒?”遲宋遞給尤絮一瓶剛買的礦泉水。
尤絮接過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我住宿舍就行。再說學校有規定,大一大二必須住校。”
遲宋打開投影儀和幕布,選了部電影點開。手裡捏着煙盒正打開,他想起尤絮在這裡,又将其合上。
“沒事,我不介意。”尤絮将主燈光關掉,開了邊緣的暖光,随後也坐到沙發上去,但刻意同遲宋保持了一段距離,他在那頭,她在這頭,有種“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的感覺。
遲宋點燃叼着的煙,呼出一口白霧來,他定定地望着兩人之間的距離,疑惑地擡頭。
“怎麼,怕我欺負你?”
尤絮沒敢看他,“沒有,我就是有點感冒,怕傳染給你。”
“坐過來。”命令的語氣。
尤絮撇了撇嘴,挪了過來,“那傳染給你了别怪我。”
“我身體好着呢,哪兒那麼容易傳染。”
投影儀裡放的是《聞香識女人》,男主角走在唯美的校園裡,被同行但不同道的朋友彎酸打趣。
平常對待電影尤絮都是聚精會神的狀态,現在卻心緒不甯,完全看不進去在講什麼。
大概注意到尤絮的不專心,遲宋呼出煙,轉頭盯着她看,眼眸微垂。暗光下少女長頸纖白,這個角度能看見精緻的鎖骨、忽閃的密睫,還有少女抿住的嘴唇。
十八歲的小姑娘,生得挺好看。
尤絮偏頭對上遲宋的眼,随後快速瞥開,“你看我幹什麼?”
“柳絮小姐長得好看,我多看兩眼好不好?”遲宋用請求的語氣逗她。
尤絮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耳朵,此時耳根發燙,估計已染上了紅。
“遲宋哥,你也長得好看,我可以一直看你嗎?”尤絮問。
遲宋一隻手搭上尤絮的臉頰,将她的臉轉過來。
“随便看。”深邃的眸彎曲,遲宋看向她時,眼底的光色很美。
尤絮第一次敢這麼細緻地觀察遲宋。他右眼下有一顆淡淡的淚痣,不認真看還真發現不了。視線從那雙吸人的雙眼移步到高挺的鼻梁,随後便是那張紅潤的嘴唇……
第幾次了來着?
想親。
這個念頭再次爆發。尤絮窦然轉回頭去,再也不敢去看遲宋,也怕他發現自己臉上的绯紅。
電影裡的惡作劇正在上演,男生們幸災樂禍的笑聲蔓延整個客廳。尤絮攥緊自己的衣角,試圖讓自己看進去。
遲宋手上的煙燃至最後一小截,被他直接往煙灰缸裡摁滅。
“真不經逗,柳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