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祇抱怨道:“咳咳……這藥浴的味道,實在有些熏人。”
沮渠蒙遜發出一聲輕笑,改動了手的方向,從胡凳上拿起軟布,擡起她濕漉漉的臉,輕柔擦拭。阿祇巴不得這人離她遠點,搶過軟布胡亂擦了一把,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沮渠蒙遜貼在浴桶旁,“又不是沒看過你沒穿衣裳,你緊張什麼?”
阿祇否認,“我一點兒沒緊張,是你不要臉。”
是了,從采女入湖底采玉那次,加上前日被迫換上胡女的衣裳,好像她就在這個人前早就沒什麼隐私可言,但這不能成為他拿捏她的把柄。一扭頭,她打了個噴嚏,順勢溫香軟玉立刻變成了鼻涕美人,阿祇一手捂着身體,一手扯過布擦起鼻子,沮渠蒙遜笑出了聲。
“為了不讓我近身,你也是用心良苦了。”
阿祇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又水靈靈的表情,水下若隐若現的風光,讓沮渠蒙遜的心不由一陣蕩漾。他猶豫了片刻,繼續動手解衣衫,可惜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三長一短,沮渠蒙遜的手下一頓,眉頭皺起,看了一眼水靈靈的某人,終是系好衣服出了門。
阿祇松了一口氣,迅速洗完藥浴,換上幹淨的衣裙趕緊睡覺。
半個時辰後,沮渠蒙遜從外面回來。
他掀開床帏,那個狡猾的女人已經睡得像個孩子,伸出手想觸碰,又擔心吵醒她,奔波了三日,阿祇生病也并非全然是她有意為之,額頭還有點燙,沮渠蒙遜僅剩的良心發作,停下手,還是……容她再适應幾天吧。
他輕手輕腳走向阿祇泡過的浴桶,就着溫度漸涼的水,随便洗了一下,和衣躺在了她的身邊。
第二日,阿祇睜開眼的時候,沮渠蒙遜已經不見了。
她直挺挺地坐了起來,迅速跑到門口,一拉門居然沒打開。
怎麼客棧的門還能從外面反鎖的,阿祇胡思亂想,可别是家黑店,又環顧了一下這間房,好在有一扇窗,打開窗外面居然是客棧的内院。内院有幾個下人打理花草,有送餐食的小厮,停放着幾輛馬車,再遠一點,有一口井。
望着遠處剛升起的日頭,炊煙之後是牆挨着牆的人家,她已經身處酒泉城之中。
她發呆了沒多久,後院的角落走來熟悉的身影,身後跟着昨日送熱水的夥計。
沮渠蒙遜仍是遊俠打扮,吩咐了幾句,那小夥計行了個禮,匆匆離去,已他們遊俠和胡女的身份,應該不至于讓小夥計畢恭畢敬地伺候,這間客棧注投宿的客人可不少,阿祇見沮渠蒙遜的眼神過來,忙躲到窗子的隐蔽處,拖着長長的裙袍跑回床上,接着裝病嬌的樣子。
昨日,阿祇偷偷趁着醫工把脈,已将身上僅有的一塊玄玉令放進了他的醫箱裡,玄玉閣的産業遍布涼州地界,希望醫工能幫她聯絡上玄玉閣,辛夫人不告而别,還不知道給李暠惹出多大的亂子。
門鎖一開,當沮渠蒙遜走了進來,就看見阿祇仍舊病歪歪地躺着。
他親自端來飯菜,放在床榻旁邊的矮桌上,果然阿祇的喉嚨動了動,肚子不争氣地叫了一聲。她忙捂住肚子,虛弱地睜開眼,看了眼食物的方向,又看向沮渠蒙遜,說了句:“多謝。”
沮渠蒙遜坐在她身邊,攔住她顫巍巍的身子,端過一碗藥汁。
阿祇的臉皺成一團,看着他喂來的湯匙,不太想張嘴。
沮渠蒙遜道:“先把藥喝了。”
阿祇披散着頭發,可憐兮兮地說:“不好吧,空腹喝藥傷胃。”
“醫工說你氣血兩虛,早晨這碗還加了些糯米、砂仁,正好清熱養胃。”沮渠蒙遜難得有幾分耐心,阿祇橫了他一眼,藥苦就是苦,她正要起身下床自己喝,又被他攔在床榻上,“在床上躺着喝,我喂你。”
阿祇不想被他喂藥,“為什麼不能站着喝?為什麼不能我自己喝?”
沮渠蒙遜不容她的拒絕,“你病了,躺着才能證明病重,這可是我親手熬的藥,你得喝得一滴不剩,才能證明我們繞城耽誤的時日是多有必要,不然你現在活蹦亂跳,那就是很想證明你的身體好了,不說想與我遠走高飛,就是急着想獻身?”
阿祇的眼角跳了跳,默默張開嘴,将那碗黑黢黢的湯藥喝光。
沮渠蒙遜似是很滿意,貼心地幫她擦幹淨嘴角,側身将食盒鋪在她面前,“吃吧。”
這回他也不喂了,坐在一旁看阿祇忍着氣大口朵頤,笑而不語。
阿祇饑腸辘辘,其實醫工有句話說得很對,自從穿越而來後她的身體的确有點氣血兩虛,新陳代謝比之前變快,傷口不僅好得快,身體變得更靈活,連皮膚也更細膩,如果說缺點,大概就是比較容易餓。
沮渠蒙遜盯着她吃飽喝足,彎着嘴角的樣子,他的眸光變得深邃,走過來移開餐桌,神情頗為鄭重地說:“阿祇,我怕是等不了三日了。”
阿祇擡頭看他,不知道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無聲無息地坐近她身旁,“我伯父進攻西秦打了敗仗,呂光之弟呂延貿然追擊被殺,呂光遷怒我伯父,已經将伯父下獄,我和沮渠男成約好,立即興兵營救。”
她這口飯艱難咽下,想起曆史上沮渠羅仇死于呂光之手。
亂世之争,是以生命為代價的權力遊戲,上位者的恩怨野心轉化到百姓身上,就是生離死别。沮渠蒙遜這一去,很快就會得知他伯父的死訊,召集萬餘部衆起兵反涼,與三河王呂光為敵,西北将開始新的亂世兵變,攪動十六國風雲變幻,又是血雨腥風。
沮渠蒙遜看着阿祇發呆的神情,以為她在擔心自己,眯起眼睛,湊在她耳邊幽幽道:“我本想将你帶在身邊,可是,我改變主意了。”
阿祇轉過頭,對上了沮渠蒙遜的眼睛,那雙眼中跳動起火焰。
突然他低下頭,薄薄的雙唇貼上阿祇的唇瓣。這不是沮渠蒙遜第一次強吻她,但這次他的吻就像煙花,趁着她迷茫一瞬,炸得她驚心。阿祇剛要反抗,藥碗落地,碎了一地殘渣。沮渠蒙遜輾轉反側的探索,抽離了她的所有力氣,呼吸之間聽到他斷斷續續的的聲音。
“我……改了主意,還是讓你先……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