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适合思考，黑暗也适合發呆。

葉招舟把頭埋在膝蓋上，整個人開啟了放空狀态。

今天下午的這件事情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并不适合這份工作。

最開始想考銀行，是因為他家庭還不錯，家裡有一個能幹的哥哥，爸媽對他的要求也不高，他自己也沒有什麼上進心，就想找一個穩定的工作，掙錢稍微多一些，足夠維持自己吃喝玩樂就好。

雖然讀書的時候老師都說銀行任務很重，家裡要是沒權沒勢的話，還是不要考慮了，葉招舟當時想，他家裡不能說大富大貴，但是也算的上是有些關系，去銀行之後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太難過。

因此，一向散漫的葉招舟第一次有了一個清晰的人生目标。

考上銀行之後本來以為可以躺平，結果沒成想，他們是有考試的。

他真的隻想躺平，但是生活對他的誤解有些大。

厲則深把車在後院停好，左手勾着車鑰匙，右手擰了一把門把手，剛想松手拿鑰匙的時候就發現門沒有鎖。

厲則深有些疑惑，他走的時候明明順手把門鎖上的，難不成他記錯了？

打開門，陽光照進來，一個人影坐在台階上，黑乎乎的一團，把厲則深吓了一跳。

葉招舟聽到開門聲擡頭，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晃得睜不開眼睛，葉招舟擡手捂住眼睛，緩了很久才緩緩放下手。

葉招舟擡手的時候，厲則深下意識松開了支着門的手。

陽光照射不到的那裡，是陰影存在的地方，也是葉招舟此刻唯一可以停靠的港灣。

“怎麼坐在這裡？”厲則深語調輕松。

葉招舟嗓子有些啞，輕咳了兩下才開口道：“沒事？”

“沒事？”厲則深狐疑地看了一眼葉招舟，但凡現在葉招舟面前有個鏡子他都辦法說出沒事這樣的話搪塞。

“嗯。”

厲則深擡腳走上台階，在葉招舟的面前站定，伸手揉了一把葉招舟的頭發。

葉招舟的發絲柔軟，摸上去像是在揉小狗的頭。

葉招舟仰頭看向厲則深，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被厲則深用手掌蒙住了臉。

眼前重新恢複成黑暗，葉招舟的睫毛忍不住顫抖了幾下。

厲則深收回手，坐在了葉招舟的身邊，“沒事你會坐在這裡發呆？”

葉招舟重新把頭埋在膝蓋上，“就是在想自己是不是不适合銀行。”

“嗯？”厲則深表示疑惑。

“感覺自己應付不來考試，也應付不來客戶，我好像不适合這裡。”葉招舟沮喪的聲音在樓梯間回蕩。

明明是微弱的聲音，但是此刻卻有巨大的回音。

“就因為這個啊？”

葉招舟點點頭，他承認自己沒有什麼抗壓能力，所以别人眼睛裡很小的一件事情在他這裡都會被無限放大。

“還真是小孩啊。”厲則深感歎道。

“我剛來銀行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大，我們那時候的領導脾氣可比現在的這個領導差多了。”厲則深回憶了一下當年他被罵的經曆，感覺自己那時候應該是太過于沒臉沒皮，所以即便是被罵了他也沒覺得怎麼樣。

“我們剛來的時候就有模拟考試，然後沒多久組織了一次正式的考試，我們成績都挺差勁的，然後我們當時的領導罵我們是一群廢物。”

“啊？”葉招舟擡頭，在黑暗中轉過頭看向厲則深的方向，廢物這個詞有些過了。

“這還算好的了，你回去問問程玉霞，我們還被罵過是社會的敗類，銀行的蛀蟲，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罵不出來的。”厲則深伸直了腿，開口道：“所以，你不用想這麼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夠了。”

葉招舟點點頭，但是想了想，他感覺自己做不到，至少做不到不把那些糟心的事情放在心上。

葉招舟還沒有反應過來，厲則深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葉招舟眼睜睜看着厲則深站起身走了出去。

葉招舟撇撇嘴，也想要起身，動了一下腿，酸酸麻麻的感覺自腳底向上蔓延。

腿麻了。

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不應會塞牙縫，但是會坐着腿麻。

厲則深拎着果茶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葉招舟坐在台階上抱着腿龇牙咧嘴的。

沒忍住，笑出了聲。

厲則深看着瞪着自己的葉招舟，強壓下笑意，開口解釋道：“我不是笑你，是剛才拿外賣的時候看到一個好玩的事情。

“奧。”葉招舟沒有當真，他是沒有厲則深聰明，但是也不會傻子。

冰涼的觸感從臉上傳來，葉招舟哆嗦了一下，側頭躲了一下。

厲則深把一杯還冒着冷氣的果茶放在葉招舟的手邊，“别想那麼多，别在情緒上頭的時候做決定，未來又不止一條路，别擔心，總會好的。”

沒有等葉招舟回複，厲則深就擡腳朝樓上走去，腳步緩慢，但是永遠向上。

等腳步聲消失，葉招舟才拿起那杯放在手邊的果茶，打開手電筒看了一眼瓶身上的标簽——

“青梅酒微醺凍檸茶”。

葉招舟咬住吸管，嘗了一口。

香水檸檬的香氣混合着青梅酒的酒香，檸檬的酸澀混雜着青梅酒的絲絲甘甜，像極了此刻葉招舟無法言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