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則深啟動車子,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劉旭怎麼說資産也有200多萬,為什麼他會……”
葉招舟想不出一個合适的形容詞,不贍養、不孝順,似乎都不太合适,沒準是老人自己念舊,想要住在這裡的,但是老人的生活條件真的是太差勁了。
厲則深沒有回答,反而問葉招舟介不介意他吸煙。
葉招舟搖搖頭,厲則深摸出一支煙咬在嘴裡,從儲物格裡拿出打火機湊近香煙,深深地洗了一口氣,香煙緩緩點燃。
厲則深把駕駛位的玻璃降下去,緩緩吐出一口氣,“你看到了什麼,又想到了什麼?”
“你是不是想說一個獨居的老人,破舊的房子,還有一個有錢但是卻不管他的兒子,但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葉招舟。”
葉招舟的心頭一震,他沒有想過的,任誰看到這樣的場景,下意識的反應都會是劉旭并不孝順的吧?
厲則深輕彈煙灰,聲音帶着些許的啞:“那位老人是劉旭的繼父,劉旭是被他繼父從小打到大的,後來劉旭滿十六歲之後偷了家裡的戶口本去給自己搬了身份證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葉招舟震驚地看向厲則深,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
“是真的。”厲則深食指和中指夾着香煙搭在車窗上,“我們跑了很多地方,問了很多人,劉旭的同學都是這樣說的。”
葉招舟還是不想相信,“那,他的媽媽呢?”
厲則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還記得我們去他繼父那裡的路嗎?”
葉招舟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記不清了,太繞了,在路上的時候他根本就來不及記路,思緒都在坑坑窪窪的路況上了。
厲則深又問:“那你覺得他繼父的家周圍環境怎麼樣?”
葉招舟脫口而出:“荒涼。”
是啊,荒涼,荒無人煙的地方矗立着一座破敗的小房子,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主動來這種地方。
葉招舟也反應過來了,“所以他母親是被拐賣的?”
厲則深搖頭,“不是,他們那個年代重男輕女,他母親大學沒有畢業就被家裡人安排嫁給了劉旭的爸爸,後來因為一場車禍,劉旭的爸爸去世了,她一個人帶着劉旭實在是辛苦,所以聽人介紹,認識了他繼父,但是沒有想到再婚之後的日子還不如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過得好。”
“你……”
葉招舟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口問。
“我其實真的很想幫一下這些暫時還不上利息的客戶,不管是申請降息還是借新還舊,我去打聽了很久,今天來這裡也隻是想碰一下那個萬一,但是沒有萬一。”
厲則深将手上的香煙在煙灰缸裡摁滅,“今天讓你過來也是情急之下的權宜之計,畢竟行裡規定客戶經理不得私下面見客戶及相關親屬,今天辛苦了,回去早點休息。”
回去的路上葉招舟沒有再說話,他感覺自己的認知被沖擊了。
從厲則深的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他以為隻存在于小說和電視中的情節,現在就在生活裡發生了。
挺荒謬的。
厲則深把葉招舟放下之後一腳油門奔向了自己的家。
打開門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被自家粘人的狗子黏上了,厲則深坐在客廳的地攤上,想着明天要面對的事情,頓時覺得頭大,這個貸款并不算大額,但是劉旭如果一直聯系不上,不良貸款的比例上漲,他作為支行的負責人是一定要出報告和解決方案的。
厲則深陪狗子待了一會兒就踩着拖鞋準備去洗個澡,偏偏最近他沒有時間陪狗子,導緻狗子特别黏他。
雪納瑞咬着厲則深的褲子不肯松口。
厲則深蹲下身,揉着狗狗的頭,溫柔地商量着:“兒子,爸爸累了,先去洗個澡,等會兒再陪你玩還不好?”
雪納瑞猶豫了一下,松開了口,厲則深解脫般地起身收拾着換洗衣服去洗澡。
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厲則深低頭的時候和乖巧守在浴室門口的雪納瑞對視了一眼,然後無奈道:“走吧,去床上睡覺。”
雪納瑞起身跟在厲則深的身後走進了卧室,然後跳到床上,等着厲則深哄自己睡覺。
厲則深躺在床上,擡手關掉了床頭的燈,一把摟住雪納瑞,緩緩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月光被窗簾阻擋,無所不能的厲總把脆弱展示給一個并不能開口但是會一直陪在他身邊的狗狗面前。
月光會失約,厲則深會無能為力。
好在,這個世界還有小狗在堅定地守在主人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