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門被敲響,厲則深揚聲說了一句,“進。”
包廂門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裡還端着托盤。
“給你發信息也不回,我就親自來看看了。”魏行一邊把吃食和飲品放在茶幾上,一邊調侃道:“我剛才一下樓就聽到小宋說你帶了一個人,我還以為你有情況了,然後是小葉子啊,怎麼,家裡管的不嚴了?”
葉招舟漲紅了一張臉,“上班了,家裡管得不嚴了。”
魏行還想要調侃什麼,卻被厲則深制止了,“行了,多事,快滾,别妨礙我。”
魏行拎着空掉的餐盤,丢下一句,“我在你是不是不行啊”就飛快地流出了包廂,重重地關上了房門,把厲則深沒有說出口的髒話一起關在了包廂裡。
厲則深給自己倒了一杯山楂汁,然後給葉招舟倒了一杯熱橙汁,“你可以同情一個人,但是這種同情不能出現在你的工作中。”
葉招舟并不能理解這句話,既然可以同情,那為什麼還要區分場合?
厲則深抿了一口山楂汁,山楂汁有些酸,“工作中的你需要公正的,平等的面對每一個客戶,而不是因為你的同情,去多做一些給自己帶來麻煩的事情。”
“如果,你是劉旭的主管客戶經理,你在貸前審查的時候得知了劉旭的情況,你會怎麼做?”
厲則深把問題丢出來,沒有去看葉招舟,也沒有催促葉招舟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慢條斯理地吃着炸雞腿揉。
他并不在意葉招舟的回答,亦或者是,他能大概猜到葉招舟的想法。
葉招舟想要說盡快給劉旭發放貸款,但是同時他也有些擔心,劉旭的親戚好友并不多,萬一真的出現問題,他沒有辦法追回貸款。
兩種想法仿佛是一根被反複拉扯的橡皮筋,葉招舟好幾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卻又閉緊了嘴巴。
等了良久,厲則深感覺自己快吃飽了的時候,葉招舟終于開口了。
“我選擇幫劉旭,即便是我可能會面臨不良貸款,但我還是想相信他一次,即便是我知道了這個結局,萬一呢?”
厲則深扯了一張紙巾擦幹淨手指,“那你想過沒有,你的心軟會給你的同事也帶來麻煩。”
“你當然可以心軟,你也可以有同理心,但是你所有的心軟,所有的同理心不能傷害到你的同事。”厲則深嚴肅道。
“你想一下,因為你的心軟,這筆貸款一旦成為了不良貸款,接下來的追款不僅是你自己的事情,還有你的支行行長,甚至你所在網點的分管行長都要因此被拖累。”
“你是一個客戶經理,你要做的是站在銀行風險審核的角度去思考這筆貸款應不應該發放,而不是去共情一個可能成為老賴的客戶。”厲則深說得嚴肅。
葉招舟能理解厲則深的想法,但是他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冷漠的人。
沉默彌漫在包廂裡,厲則深明白葉招舟的想法,他也沒有指望葉招舟在一瞬間就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在其位謀其政。
冷漠也好,無情也罷,他始終是要為銀行牟利的。
葉招舟看着沉默不語的厲則深,心不由得往下墜了墜。
“是不是你們這種人的眼睛裡隻會有利益的存在?”
厲則深側頭看向葉招舟,眼睛眯了眯,沒有說話,每年銀行的新人都是這樣充滿熱血,但是日積月累的壓力下,沒有人會一直天真,也沒有人會一直熱血。
現實不是熱血番,沒有人會一直沖動熱血。
葉招舟看着沉默的厲則深,聲音有些尖銳:“厲總,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先走了。”
厲則深沒有挽留,隻是給魏行發了一條消息,讓他看着葉招舟坐上車,别在樓下大廳喝酒。
年輕人,職場新人,總要吃些虧才能明白前人的經驗都是在保護自己。
葉招舟坐在出租車的時候,還是低聲咒罵了一句法西斯。
葉招舟并不認可厲則深的看法,厲則深不應該是這樣冷漠的,他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
去劉旭繼父家裡的時候,明明知道劉旭的繼父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在離開的時候還是幫忙換了壞掉的燈泡。
厲則深分明是一個骨子裡都寫滿溫柔的人,怎麼能說出那麼冰冷的話語?
葉招舟看着車窗外的夜靜,開口道:“去最近的酒吧,師傅。”
看着後視鏡裡司機師傅的眼神,葉招舟默默補充了一句:“不回剛才那裡。”
他是有些不聰明,但是也不是傻子。
萬一他回去的時候厲則深還沒有走,下樓的時候看到自己坐在一樓那才是真的尴尬。
前一秒怒氣沖沖地離開包廂,後一秒坐在一樓吧台買醉,這件事情應該夠厲則深嘲笑自己一年了。
所以,他要去其他的地方發洩。
至于厲則深,鬼才要繼續對一個冷漠無情的人有好感。
隻是到底隻有自己一個人,葉招舟并沒有點太多的酒。
他隻是想發洩一下的心情。
司機帶葉招舟去的酒吧還算安靜,環境也不錯。
葉招舟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拍了一張照片發了一個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