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舒清瘦脊背一顫,紅着雙眼回頭瞪謝槿,“胡說八道!本座可是堂堂龍尊,怎麼可能會哭!”
謝槿看他雙眼發紅濕潤,的确是沒有真的哭出來,可這嘴上兇巴巴卻強忍淚水也怪可憐的。
【也沒人說龍尊不能哭啊。】
謝槿想了想,蹲下來靠着籠子就地坐下,移開眼沒再看他,“是,我看錯了,我不說了。”
蒼舒狠狠瞪着他的後背,心說龍尊就是不能哭的,連這都不懂,這個混蛋真是蠢得可以!
他可是龍尊,當然不會哭!
蒼舒深呼吸平複心情,壓下了眼睛裡往外冒水的本能,心裡卻越想越火大,越想越委屈。
“本座就不該來這東州!若本座沒來東洲,就不會知道甯淵有未婚妻,不會碰到你這混蛋,不會進來這破秘境,不會被玄火關起來,也不會被蜘蛛精羞辱……都怪東州!這東州一定是專克本座的不祥之地!”
謝槿抿唇忍笑,肩頭顫抖。
就算他沒有出聲,蒼舒還是看到了,“你還在笑!”
人笑也就罷了,蒼舒仔細一看,才發現他肩上那隻小黃鳥也在笑,一顫一顫地打着笑嗝。
“謝槿!管好你的小鳥!”
看龍尊大人再次惱羞成怒,謝槿忙将偷笑的小黃鳥抱進懷裡,歎道:“我覺得龍尊大人有些本末倒置了,東州原本無錯,甯仙君……若有未婚妻的話,我想太虛宗應當會公布吧?龍尊大人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至于我,分明我才是被龍尊大人強擄來的見證人,方才還被龍尊大人出賣。”
【不過這小龍尊是怎麼知道甯淵有未婚妻的?這事他不應該這麼快知道吧?何況那未婚妻跟甯淵也沒成,沒見面前好像就黃了。進秘境前龍尊跟甯淵打那一架不會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事吧?是甯淵說漏嘴了?】
蒼舒幽幽瞪他,黃了你不早說?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他現在最讨厭的就是甯淵了!
其次就是謝槿這混蛋……
蒼舒十分不爽,“你們都沒錯,玄火也沒錯,蜘蛛精也沒錯,那你覺得錯的人是本座了?”
謝槿琢磨了下,“若是站在龍族的角度看,玄火的确沒錯,而同理,在妖族看來,那蜘蛛精也沒錯。當然,龍尊大人自身也沒有錯。”
蒼舒看他就是狡辯,冷笑道:“誰都沒錯,那究竟是誰錯了?本座被關進來又是誰的錯?”
謝槿耐心道:“可這世間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絕對的對錯,龍尊大人應該明白,你會被玄火背叛,是因為玄火擔憂你會阻止他們要做的事,在他看來,他要做的事對龍族就是正确的。那蜘蛛精,我就不論她的對與錯了,我給龍尊大人看一樣東西。”
他放出先前刻錄下玉織承認妖族要挑撥人族、龍族關系的留影珠,蒼舒皺着眉頭看過來。
“這是什麼?”
“龍尊大人仔細看。”
謝槿渡入一絲靈力,催動留影珠法陣映出一片光幕,上面恰好刻錄下他與玉織對峙的話語。
玉織的聲音極清晰地在留影珠中傳出來,“栽贓龍尊?我怎麼敢……人族越強,對我妖族越不利,讓龍族與人族争,一舉兩得!”
蒼舒聽完雙手攥緊黃金籠子的栅欄,面露怒容,“萬靈宗這些混賬!什麼東西,居然敢利用我們龍族,要我龍族和人族兩敗俱傷!”
謝槿輕咳一聲,收起留影珠,“那萬靈宗的妖尊似乎對我人族頗為不喜,但看他們的弟子對龍族也隻是表面恭維,其實是存了借刀殺人之心,龍尊大人可要千萬小心啊。”
蒼舒聞言卻冷靜下來,自嘲道:“你與我說這些有什麼用?與妖族勾結的是老師他們,又不是我,我這個龍尊還不是被他們關起來了?就算我想阻止他們,我做得到嗎?”
【啊這……這籠子一關,還把龍尊給關自閉了?我好心提醒你,就是不希望人族和龍族真的走向原文劇情那樣打生打死兩敗俱傷的結局啊。要是龍尊都放棄了,那龍族那些主戰派豈不是要更加肆無忌憚了?】
謝槿感覺不大妙,趕緊安撫蒼舒,“妖族對龍尊是逢場作戲,可龍族對龍尊卻是真心的。”
“真心?”
蒼舒指尖摳着黃金籠子,嗤笑一聲,神色難掩失望。
【也是,龍族對他再好,也還是把他關起來了……這倒黴龍尊,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聽見謝槿這心聲,蒼舒暗暗咬牙,“你對本座也同樣是大不敬!别以為本座不知道,你不過也隻是想利用本座這個龍尊,你是人,當然不希望我們龍族對你們人族開戰!”
謝槿猶豫了下,索性直言,“我的确不希望兩族開戰,如果龍尊覺得這算利用,那就是吧。不過龍尊可知道,不說我和妖族,連龍族都敢背叛你這個龍尊,這又是為何?”
蒼舒聞言一頓,面露警惕,“你又想跟我說什麼?”
謝槿說道:“玄火之所以把龍尊關起來,是因為他擔憂龍尊會幫太虛宗,其實龍尊方才若是順從他們,他們便不會如此大不敬。”
蒼舒氣笑了,“本座是龍尊,為何要本座順從他們?分明是他們理應順從本座這個龍尊!”
謝槿笑問:“那敢問龍尊,是如何成為龍族龍尊的?”
蒼舒神色傲然,“那自然是因為本座生來血脈純正,能夠覺醒龍族遠古傳承!自破殼起,本座便被奉為龍尊,将來的龍宮之主!”
“可我記得如今的龍宮之主是老龍王吧?那位似乎才是龍族族長吧?不僅壓了龍尊大人你一頭,與你的老師慕老還是死對頭。”謝槿道:“再說,您覺醒龍族傳承了嗎?”
【那位老龍王,若我沒記錯的話,這位是表面的溫和派,潛在的激進派。就算他表現得對族中安排龍尊成為未來龍宮之主一事毫無異議,可龍族不是沒有較為純正的龍族血脈,也都有可能覺醒龍族傳承,而那些人被龍尊壓了一頭,其中就有老龍王的親孫子,若他想幫自己的親孫子,這将來的龍宮之主還不一定是龍尊呢。】
蒼舒警覺起來,可轉念一想,老龍王那孫子血脈比他差,才大乘初期,争得過自己嗎?
但事實上,他的确還沒有……
“你當我們龍族血脈傳承是什麼?是你想覺醒就能覺醒的嗎?那得看血脈,看機緣的!”
謝槿隻笑說:“也就是說,龍尊大人還沒有覺醒龍族的血脈傳承,對吧?所以你看,你的龍尊之位,是不是有那麼一些……懸呢?”
【我知道龍族血脈傳承不是所有龍都能覺醒,連血脈純正如龍尊,都需要在死在甯淵劍下那生死刹那間大徹大悟,才終于覺醒,為此付出極大代價,複活後又一身傷。若非心氣滅了,他回到巅峰,甚至是超越巅峰時的自己,都不在話下,可惜……】
蒼舒想問可惜什麼,話出口前自己就想明白了,可惜,心氣都滅了,還有什麼心思修煉?
謝槿說道:“那要是這麼說,龍尊大人的龍尊之位,其實是龍族授予你的,而非你自己争來的?他們會讓你成為龍尊,對你悉心教導,乃至于縱容你寵愛你,其實是因為你的天生血脈,而不是因為你本人。他們對你好,正是因為你背負着他們想要振興龍族的期望,可你還沒有做到。”
蒼舒啞然。
謝槿又問:“那若是人族和龍族再起紛争,需要龍族大人表态時,你會選擇幫哪一邊?”
蒼舒看他的眼神充滿懷疑,“你想要我幫人族?”
謝槿隻說:“那要是這樣的話,龍族勢必會不滿。”
蒼舒感覺他話裡有話,說道:“那本座就幫龍族。”
謝槿仍是笑着,“那人族便是你的敵人了,甯淵定會為人族而戰,我也會站在人族這邊。”
蒼舒煩躁道:“幫龍族也不行幫人族也不對,你到底想要怎麼樣?真想要我幫你不成?”
謝槿笑歎道:“所以你看,方才在玄火面前,你就是這樣,但若你表态,不管你選擇幫誰,都隻有兩種結局,要麼還是會被關,要麼會得到他們的認可。可你這态度要是含糊不清呃,在龍族和人族之間搖擺不定,那隻會兩頭不讨好,兩頭都恨你。”
【原文裡的小龍尊就是這樣,一邊礙于甯淵,見識過人族美好強韌不願與人族為敵,一邊又是沒辦法舍棄的龍族與老師,所以夾在中間兩頭為難,結果兩邊人都不信他。】
蒼舒聽着更煩躁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樣才行?你說這麼多,就是想說玄火不信我,全是因為我沒順從他的錯了?”
謝槿笑着搖頭,“當然不是,我就是幫你分析他為何要把你關起來。他敢關你,主要就是我之前說的兩個原因,一個是你還未覺醒龍族傳承,他們對你寵愛,卻不代表敬畏你。此外就是你态度不明,在他看來,慕老的命令比你的命令更有權威。”
蒼舒睜大金瞳看他,“你想挑撥我和老師的關系?”
謝槿聳肩,“我不過是想跟龍尊讨論一下你目前的處境罷了,到底是别人給的權力,自然矮人一頭,這種時候的龍尊隻能被迫選擇。可當你擁有絕對主權的時候,龍族對你的寵愛就會變成敬畏,那時的你才能擁有真正的話語權,也就無需選擇了。”
蒼舒聽得一愣。
謝槿接着笑說:“到那時候,就該是你讓别人選擇了。龍族大小事宜,還有誰敢隐瞞你?”
蒼舒心頭一震,這次來太虛宗的論道大會,老師隐瞞了他聯合妖族奪龍珠一事,他不知道老師是為什麼,也很憤怒自己被欺瞞。
他也清楚,若他覺醒血脈傳承,成為真正的龍宮之主後,老師便不會再将他當成幼崽了。
看他不說話,謝槿又給添了一把火,“可要是龍尊還沒有這個能力,就想要左右龍族的決定,甚至想偏幫人族的話,那麼在龍族,你這個龍尊,也未免有些……德不配位。”
蒼舒怒目圓瞪,“你罵我!”
謝槿眨了眨含笑的桃花眼,“我隻是說假設,假設。”
【還真别先動氣,因為兩族打起來的時候,你雖然沒有直接幫人族,與甯淵的接觸也會被很多龍族視為背叛,被認為德不配位。】
蒼舒想了想,賭氣地說:“那我下次就幫我們龍族!就算龍族要奪龍珠,我也會幫他們!”
謝槿反而笑了,“龍尊可知道,一個種族滅亡,或許會因為過于傲慢輕敵,也會因為領袖太過天真。你其實很明白,九域各族有太多太多強者,龍族想回到九域霸主、唯我獨尊的地位是根本不可能的。雖然龍尊還未成為真正的龍宮之主,但我在我看來,龍尊有情有義,不管不管龍族的生死存亡。龍尊大人其實也明白吧?又不是一定要争奪,才能尋回龍族的尊嚴。”
蒼舒怎麼可能不在意龍族的生死存亡?他狐疑地看着謝槿,“玄火說的對,你就是沒安好心,巧舌如簧,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
謝槿笑了笑,正色道:“我認為,可以雙赢,為何一定要鬥得兩敗俱傷?龍尊你說是吧?”
蒼舒撇嘴,“你是這麼想,其他人也未必,就算四大宗派願意帶頭與我龍族談和,龍族也不會願意。你都說了,本座還不是真正的龍宮之主,在這種大事上本座做不了主。”
【居然還拿我的話嗆我?】
謝槿笑道:“龍尊到底貴為龍尊,你的态度至關重要。或許龍尊暫時還未成為龍宮之主,可龍尊難道沒有信心覺醒血脈傳承嗎?而且龍尊今日嘗過被關在籠子裡的感受,難道還想再來一次?唯有你自己掌控了龍族實權,龍族才會真正臣服于你。”
蒼舒承認自己很心動,臉上卻故作不滿盯着謝槿。
“激将法!”
謝槿頓了下,撫掌稱贊。
“居然被龍尊看出來了,龍尊大人果然很聰明呢。”謝槿哄道:“我知道龍族向來以強為尊,龍尊恐怕暫時沒辦法做到讓所有龍信服,但你也要讓他們看到希望,有時略施小計,不僅能收攏人心,也方便辦事。”
蒼舒不屑道:“你們人族果然狡猾得很!本座堂堂龍尊,你讓本座哄那些背叛本座的龍?”
謝槿聳肩,“那要是哄兩句就能讓他們聽話,龍尊還會嫌棄嗎?這不是你一張嘴就能做到的事嗎?龍尊怎麼會看不出那些陰謀?不過是将計就計,讓這些人為自己所用!”
【你說你破殼就是龍尊,血脈壓制,唯我獨尊,多好的配置,這号都能玩死,這對嗎?】
蒼舒看他演得假的很,睨他一眼,心裡還是被哄得有點開心,“少廢話,快放我出去!本座被關在籠子裡想幹什麼都幹不成!還有,那個留影珠也給我,我要給老師看!”
【其實你老師未必不知道妖族是在利用龍族啊,問題在于他太過自信,認為自己也是在利用妖族,還能玩得過妖族。然而太過傲慢輕敵的下場,就是被妖族玩得團團轉。】
謝槿心裡這麼想着,倒也沒有拒絕蒼舒,将留影珠放在籠子外面的地上,“好吧,其實我刻錄了兩顆留影珠,若有需要的話,另外一顆我會找機會交給甯仙君。沒用的話就算了,畢竟妖族的野心,路人皆知。”
蒼舒一想也是,老師又不會看不出妖族的目的,不過在他認為,他是在與妖族博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