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覺得會有拒絕的回答,但凡讀過書真有幾分才學在肚子裡的,總不會是把眼睛放在一畝三分地的那種人,産生與之匹配的渴望才是人之常情,何況她提出的是出詩文集,并不是隻為某一個人著書立傳,并不會招來針對性的攻讦。
結果麼,倒是不出所料又出乎意料。
不出所料的是江南才女們很溫和欣喜的表達了感謝,并且對能和北邊的閨秀交流感到欣慰,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們都借口自己年紀輕,詩文一道還不夠精深,試着問她能夠先刊刻前人的作品。
“三婦合評牡丹亭?”評議類文章啊……
這個印刷起來确實更有難度。
甄楣對此沒什麼意見,印什麼不是印,隻要能打入江南就好了。
她拿起信紙,仔細閱讀江南推薦的合評牡丹亭介紹,最初是一個叫陳同的女孩子,她因為喜歡《牡丹亭》,為此做了許多書評,但她的母親擔心她沉迷讀書對身體不好,燒了她的書籍,隻有第一卷因為藏在枕下留了下來,後來陳同體弱在出嫁前去世,這一卷書被她的乳母帶給了未婚夫。
陳同的未婚夫是錢塘的學者吳人,又号吳山,因此人稱吳吳山,這位吳吳山十分欣賞未婚妻的才學,收藏了這卷書。
之後吳吳山娶新婦,新婦談則亦是一位愛好詩文的才女,見到陳同點評的《牡丹亭》十分歡喜,甚至能一字不差的背誦,後在吳吳山的支持下,仿照陳同的思路與筆法,續寫了下卷的評點。
然而談則的身體似乎也不是很好,不久也去世了,又過了一些年吳吳山再度續娶了名為錢宜的女子,錢宜同樣喜歡《牡丹亭》的評點,但她的文化基礎比較差,因此經過數年的學習才能夠跟上評點。
但錢宜表示願意賣掉自己的首飾刻印出版這本書,終于在康熙三十三年,陳同去世近三十年時,這本書在吳吳山錢宜夫婦的努力下得以刊刻。
江南的閨秀們表示雖有刊刻,但終究圄于一地,如今又是十數年過去,她們擔心逸散,也想讓北地知道這三位才女的故事,希望她于北地刊行。
看完這些,甄楣頓時明白為什麼回信稍有些遲,又有這麼厚了。
這些女詩人不僅十分有胸襟,還行事果決,已經拜訪過吳家,争得了吳家的同意。
“難怪叫三婦合評牡丹亭……”真是因為一個男人聯結的三位女性啊~
比起原封不動的刊刻,甄楣有更多的想法,既然《牡丹亭》如此的有名氣,許多女眷都有讀到,為什麼不用這個為閨閣女性提供啟示呢?
她們完全可以繼續點評其他戲劇嘛!
定期定下主題做點評期刊不是也可以?還能夠延伸點其他欄目,比如詩文,又比如新鮮見聞,像是女書一類的,再不然做點地域間的交流呢?現代南北的口味尚且有分歧,這個時代聊聊這個也算是增長見聞?
當然了女書用來交流還是有不便,甄楣想提議對字型進行簡化,降低識字門檻,進而方便她進行小說約稿。
沒錯,她已經寫同人寫得汗流浃背了,迫不及待想要有人分擔為印坊創收的重任,但通俗文學之所以通俗,那是對教育水平有要求的,所以降低識字門檻,哪怕隻是女人的識字門檻,也是事業起飛非常重要的一環。
至于江南閨閣裡用的簡化字,為什麼和天降妖文上的很像,這就不要緊了,長在江南閨閣的女子總不能對皇室如數家珍,再怎麼也不能這樣懷疑人。
定下了期刊計劃要收稿件,那往江南再開個印社就非常合理了,這一點上,她還有意外的驚喜,十六格格的生母竟然也是出自民間,恰好可以為她提供一點幫助。
甄楣迅速寫好回信,又把工作利落的梳理好分派下去,終于有力氣問一問系統。
“現在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呃……八貝勒指示一名叫張明德的相士為你祈福算嗎?”系統有一種忽然被抓包的慌張。
“為我?”
“為甄士隐。”系統飛快改口,“因為你幾天沒有醒,八貝勒很憂慮,張明德表示他和你有淵源,主動申請給你祈福。”
甄楣隻覺得額頭青筋猛跳,就不能放過她嗎?祈福就算了,張明德?!老東西鑽營到她頭上來了?
這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