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會怨他這樣對待好不容易留下的孩子嗎？

康熙對着牌位有些出神，最開始他設想過是她，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能通鬼神，他希望是她，可後來的那一句讓他确認這毫不相幹，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他卻忍不住繼續想下去，她會怎麼看待這件事？

太子已經三十多歲了，他的發妻也離開了三十多年，年輕時的記憶越發模糊，他幾乎要記不起面容，自己的體能也在不可抑制的衰減，皮膚開始出現皺紋，衰老變得十分直白，身邊的生老病死似乎不再是無足輕重……

但問題還是要解決的。

短暫的怅然後，康熙恢複到帝國掌舵人的身份，動用理智去思考今天的突發事件。

提出廢太子後，康熙傳了喇嘛進宮為仁孝皇後做法事。

這原是聊勝于無的安撫，但對不知情的人來說，這釋放了另一個信号——

皇帝對于廢太子的事，可能改主意了。

“他就這麼好命！”

憑什麼啊！胤禟不滿，怎麼還有先皇後的事？為了兒子托夢麼？過去那些年是做什麼了？偏偏現在有這個動靜！

比起這個抱怨，更深層次的東西他都不願意說出來，比起康熙改變了主意，托夢都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了。

他們努力了多久才促成了廢太子的這一天！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過去了！

“倒也未必，九弟你先冷靜。”

胤禩在腦子裡過了一圈康熙廢太子時的言辭，反倒有不同看法，能說出這樣一條條的理由，否認他這位二哥成為太子的資質，其實就已經是想得明明白白了，廢掉并不難，反而轉圜保留太子的位置，這個位置也不能穩固。

坐不穩太子的位置，和廢掉又有什麼區别？不過早晚的事，這裡面大有可為，現在倒不如明面上先靜一靜，不鬧出更多的事反而有機會再次提起。

不過這隻是他理想的狀态，局面未必會朝他設想的方向發展，還是不能忘了先聯絡人手……

胤禛等人也與自己的幕僚進行了談話，最終呈現出一副詭異的甯靜。

抛開廢太子的大事不談，那道莫名其妙的聲音就沒法忽略，當日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猜測康熙請喇嘛的目的，也許為先皇後做法事隻是個接口，實際上另有妙用呢？

能被康熙放進去直面廢太子大事的都不是蠢貨，隔壁同僚表情的不對勁還是能看出來的，既然那聲音不是獨獨自己能聽到，那身處殿内的皇帝聽到不足為奇，相反這很能解釋奇怪的沉默。

沒有人覺得聽到這聲音是好事，有康熙帶頭，他們紛紛采取措施，喇嘛不提，和尚道士似乎也很對口，就是西洋的傳教士，也未必不能起到奇效。

胤禟請來的就是一位傳教士，自從被傳教士治好病，他對于傳教士就十分親近，和尚道士之流他在八哥那裡見了不少，真有本事的寥寥無幾，那還不如找向來信任的傳教士試試呢~

雖然他莫名其妙的想法讓傳教士摸不着頭腦，但同樣因為離奇，這位傳教士把這件事記錄在自己的日記中，成了後世的一道謎題。

而此時此刻，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甄楣正在頭疼，雖然她單方面的通知了胤禑她還活着，但并沒有放棄逃婚的打算，所以沒有告知身份。

偏偏廢太子的事情莫名其妙停下後，她的叔叔侄兒們，大約是拿不準把握，忽然對這樁婚事重視起來，于是她前前後後的跟着不少人，大夫都直接安排在隔壁，就怕她臨到婚前出什麼事。

“……”有時候真的想舉報這個世界，真的沒有針對她嗎？

雖然她總覺得自己有點倒黴，但她甄楣起碼沒有改名真倒黴吧！為什麼啊！

沒辦法脫離人的視線，甄楣自然也沒辦法通過系統看戲，更說不上吐槽，隻能老老實實的被瓜爾佳府上安排，塞進了轎子。

但同樣因為她的沉默，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康熙等人，拿不準法事的效果，隻好努力延長。

這也就導緻胤禑的婚事一時間有些無人在意。

婚前焦慮的胤禑對于這樁婚事很不樂意，雖說他沒有要害一個無辜女性的想法，但又實在不想接受現實，唯一能讓他有一點安慰的是朋友還在，這讓他的睡眠好了些許，迎親的時候不至于太過狼狽。

在沒有多少真心的熱鬧場面後，他迎回來了婚禮的新娘，阿哥所屬于胤禑的幾間房屋歸于沉靜，于此同時奉先殿仍然煙熏火燎，樂聲作響。

胤禑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入了卧房，看着婚床上坐着的新娘，一張偏圓的臉更是提示着她的年紀，感覺像小孩子過家家又像犯罪，他常識張嘴，然而醞釀幾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甄楣等不下去了，看來這家夥是沒辦法自己發現了。

左右伺候的人都被趕下去了，她直接開口。

“好了惜春居士，别愁眉苦臉了，我陪你一起受苦來了——”

不可置信的驚訝在胤禑臉上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