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歡且戰且退，漸漸離兩個弓箭手越發近了起來。

墨春和小林哥都是沉得住氣的人，越是緊張，眼睛越是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前方，輕易不肯出手。

于歡手中武器因遭到多次巨力拍擊，表面并不如何，内裡已隐隐有些許裂痕。

于歡的手依舊很穩。

她在心中數着節奏：一下，兩下，三下……

眼見黑熊越來越不耐煩。

當獵食者的兩隻巴掌再次被滿是刺的奇怪樹樁擋住，低下頭又沒咬到狡猾的兩腳獸，憤怒的張開嘴沖于歡大吼。

聲響震耳欲聾，腥臭的氣流直噴面門，被吼者通過大張的熊嘴，能夠清晰地看到熊口中顫動的小舌。

就是現在！

于歡右手猛然發力頂住，原本握在右手外側的左手輕巧翻轉，對準熊口拉動機關。

在誰都沒看見的角落裡，機擴聲輕輕響起。

咔。

鋼針入腦，黑熊猛然後仰，表情空白了一瞬。

因着它的動作，胸前門戶大開。

“嗖”！左側當先飛來一支箭矢，穩穩紮在黑熊的護身毛上，箭頭深入肌理。

幾乎同時，右邊又射來一箭。這支箭的主人弓力更重，紮的也就更深，小半支箭都紮了進去。前行的勢頭太猛，箭尾還在微微晃動。

黑熊被射中要害，疼痛讓它的身體下意識抽搐。

于歡當即跳起，用力揮出狼牙棒。

“噗”、“噗”兩下，兩支箭矢在于歡的全力敲擊下，直接透體而出。

箭矢穿過黑熊的身體，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隐約可見其上浸滿紅色的液體。

黑熊這時才像是反應過來，“嗷嗚”一聲，上肢落地，轉過身頭也不回踉跄跑遠。

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威脅跑遠，于歡此時才感覺到渾身酸軟，顧不得涼，當即一屁股坐下，将雪地鑿出一個大坑。

“老大！”

附近遊走的、樹上蹲着放冷箭的、警覺看向遠方逃跑黑熊的……大夥兒一時顧不得其他，全都關心的圍了上來。

“我沒事兒。”雪地上，于歡擡頭看向隊友們一張張年輕急切的臉，笑了。

因為在雪地裡高速奔跑、又驚又吓，這大冬天裡，所有人都是一腦門兒的汗。

好多人随手抹一把臉，就把自己抹成了個花臉貓。

偏他們自己還不知道，隻一個勁兒往于歡眼前湊。

當時沖上去救人，于歡沒想太多。

比起旁人，她總是多了幾分保命手段的——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在訓練隊員時早就說過，生死關頭，保住自身性命最重要。

若大家趁此機會跑了，她也覺得尋常。

事實上，于歡覺得這才是最優解。

萬萬沒想到，沒有人趁機逃命。

竟沒人離開。

這會兒，隊員們你擠我我擠你，全都湊到于歡眼前，左看右看，親眼确認隊長沒事，這才齊齊松了口氣。

精神松懈之後，大夥兒互相打量兩眼，看到彼此的大花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番打鬧之後，又互相給彼此當鏡子，扯着袖子内側的軟布擦臉。

于歡笑眯眯的看着隊員們鬧騰，莫名覺得心情很好。

不一會兒，以于歡為中心，雪地中出現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坑。

瘦猴、初夏幾個年紀小的，幹脆一整個躺倒在地上，在雪地裡砸出一個個歪七扭八的“大”字形。

衆人放松的休息了一會兒，這才爬起身，陸續撿回之前扔掉的負重，沿着痕迹向遠方走去。

在那痕迹的盡頭，有一頭巨大的、早已沒了生息的黑熊。

熊眼緊閉，嘴角流出暗紅的血漬。

大夥兒起手八腳的擡起它時，黑熊的頭顱和四肢柔軟的耷拉着，全無生前那股恐怖氣焰。

打頭的于歡不動聲色地回收了黑熊腦後那隻偷偷冒出頭的尖尖。

…………

于歡她們年後第一次上山，拖了一頭大黑熊下來，整個村子都轟動了。

這會兒家家都在“貓冬”，閑着沒什麼事做。

聽到消息，大半個村子的人都跑過來看新鮮。

孩子們借着個子小的便利湊到最前，挨挨擠擠的蹲在黑熊屍體前看的認真。

既然已是具無知無覺的屍體，威懾力驟減。

大黑熊憋屈的頭朝下趴着，任一群幼小的兩腳獸在自己身上戳戳點點。

連最小的幼童都敢伸出指頭試探着戳一戳粗糙的熊毛。

它這個方向是瘦猴帶着人特意擺的。

瘦猴心細，見有小孩子來看，怕黑熊尖利的犬齒傷到人，就給它翻了個個兒。

小孩子最是膽大，真有熊孩子敢直接把拳頭塞進熊嘴裡。

回到安全的環境複盤，衆人這才發現，有人腳崴了腫起來老大一個包，有人身上挂了點彩，鐵牛和石頭兩個因為硬抗熊掌，兩隻胳膊都有些脫臼。

在山上的時候竟都不覺得疼！

小林哥有經驗，上手摸了摸，咔吧兩聲就給他們掰正了。

鐵牛和石頭嗷嗚一聲，臉都白了，這下是真知道疼了。

在山中對上的時候隻覺這頭熊巨大無比，如今細看，就會發現它其實很瘦。

胃袋整個癟了下去，皮毛略有些松垮的挂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