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小呢,再過一年半載,便有冰人登門啦。”
于歡前兒個才感慨一回自己竟然已經二十五了,轉頭便被人笑着說小。
她反應了下,才想起自己如今官方年齡是十六歲。哦不,已經過年了,她現在是十七了。
“于兄弟家中雖無長輩操持,卻也把日子過的有模有樣。再加上你這長相,好好幹兩年,定要被踏破門檻。”酒桌對面的仁兄擠眉弄眼的說完,給她一個哥倆好的笑。
于歡這會兒正在村中一家喜宴上。
一桌子坐的大多是陌生的年輕人。
恒朝沒有紅蓋頭,也沒有新娘不能見人那些亂七八糟的習俗。
小兩口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拜過天地,便大大方方出來喝酒吃菜,挨桌給賓客們敬酒了。
敬到于歡她們這桌,一桌子年輕人都笑嘻嘻的喝了,又是一番對新人的祝福。
酒酣耳熱,同桌的年輕人便熱絡的聊了起來。
因是喜宴,話題難免偏向婚嫁之事,這才有了前頭那番言論。
同桌那位仁兄說的也是本地比較主流的想法了。
時人都講究一個家口興旺,于歡這樣的,那就是“三弊五缺”中的“孤”,講究人家是不樂意将女兒嫁給這種人的。
但在村裡人眼中,于歡的确是個能幹的,且賣相也相當過的去——村裡不少小女兒看見她都要偷偷臉紅呢。
是以,這人這麼說,其實是在恭維于歡。
這話于歡實在不知該怎麼接,隻好保持微笑。
年輕男子聚在一起,總愛聊些女人的話題。
于歡聽了難免尴尬,隻埋頭吃飯,心想早知如此,今日便不來了。
…………
春二月,宜嫁娶。
趁着冰雪未融、家中瑣事不多,村中好幾戶人家都在忙着娶妻嫁女。
新荒村原是好幾個村合并而成,還沒來得及通婚,這回便大多是内部消化。
村民們也願意女兒嫁在眼皮底下,有事也好照應。
隻有一家的小女兒嫁去了隔壁北山村,對面亦有兩家女兒嫁了過來。
北山村乃是坐地戶,在本地積累頗豐。
新荒村雖是新村,如今看來也是欣欣向榮。
兩村相隔不遠,如此嫁娶,兩邊都很滿意。
村裡人辦酒大多是簡單備幾個菜,叫上親朋好友熱鬧一下。
客人們上門,最多隻帶些有誠意的小禮物聊表心意,并沒有收禮金的習俗。
紅姑在村裡是出名的手藝好,此次便被主人家請來張羅喜宴
于歡和小石頭作為“拖油瓶”,也跟來蹭飯了。
于歡還沒見過古代的婚禮,對此很感興趣。
她不好意思“白吃”,上門還帶了兩條臘腸。
這已經算是不錯的賀禮了,主人家很高興,想着同為年輕人更有話題,便把于歡甥舅倆安排在了這一桌。
于歡雖然不是什麼社恐,面對着一桌子陌生人,難免有些拘謹。
幸好沒一會兒主人家又把小林哥領了過來。
兩人低聲聊了幾句,于歡這才放松下來。
酒宴熱絡起來之後,大家放開了聊天。
于歡才知道,村裡年前竟來了不少次冰人。
冰人便是媒人。相傳起源于西晉令孤策的一個夢:他夢見自己隔着冰面與冰下之人交流。
解夢的說這夢寓意陰陽溝通,言他可以做媒。
原話是這樣說的:“為陽語陰,媒介事也。君當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
冰人之名由此而來。
冰人也分官媒和私媒。其中官媒權利極大。
前朝官媒甚至能越過父母直接匹配男女。
不止未婚男女,孀居的寡婦若是不滿三十也要再嫁,否則便是觸犯法律。
到了年齡不出嫁的女子家中也要獲罪,家中父母皆授鞭刑,還要有牢獄之災。
男子倒是沒這個限制——古人三妻四妾的,有些鄉下習慣溺嬰,更是男多女少。
便是逼死他們,好多人也照樣娶不到老婆。
據說前朝曾有官媒将一地年輕女兒全部嫁去南邊配給邊軍,在當地引起了暴動。
官府被沖,本地官員和冰人死傷大半。
朝廷派兵鎮壓,百姓又死了一地。
影響十分惡劣,前朝皇帝這才改了規矩:冰人不再掌有配人的權利,且“隻”對十八歲以上的未嫁女争收重稅,女子一家的稅率直接上漲五倍。
寡婦若膝下有子,若自己不願,也可不嫁。
到了恒朝,基本延續了這一策略。
太祖為表仁慈,又适當放寬了些:女二十歲不嫁收稅,全家稅收加多一倍。
寡婦若想“守節”,則不管有無子女,都予以準許。
雖然稅收大幅減少,顯然仍不是普通人家能遭的起的。
大多數普通人家,女兒剛過十四、五歲便已開始相看了。
男子雖然寬松些,但一般過了十七也要相看起來,免得好女子都被手快的搶走了。
當即便有人提起墨春。
墨春作為狩獵隊“唯二”的女性,不管她願意與否,在村裡一直很受矚目。
據說墨春也被冰人詢問過。
墨春正值二八年華,花兒朵兒一樣的年紀,模樣雖一般,也是個周正女子。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能掙錢。
雖然旁人都不知道于歡她們到底能掙多少,單是狩獵隊家中常有肉吃,便足夠村人羨慕了。
墨春态度堅決表示不會再嫁,那冰人倒也沒有強求,也算尊重了。
席上衆人都說墨春:“趕上了好時候,想不嫁也可不嫁的。”
…………
說到這裡,又有人八卦,年前北山村有個姑娘不肯嫁人,被父母硬壓着上了轎子。
那家男人好酒,喝醉就愛打兩下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