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行香随着虎小忠視線看去。
夜沉黯如窟,不知從何冒出了黑沉沉的棺材。
虎小忠一時心驚,勒住了缰繩。
馬兒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間歇間,棺材繼續前行,與他們的馬車擦身而過。
邬行香這才看清,棺材旁,還有幾個拉棺之人。
隻是他們穿着深色衣裳,在黑夜中影影綽綽。
不仔細看,就像是飄忽不定的陰魂。
虎小忠低聲問邬行香:“他們是人嗎?”
棺材旁為首的人不知是否聽到這句話,大聲喊了句:
“走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拉棺之人聞言,又加快了步伐。
邬行香望着他們的背景,納悶道:
“奇怪了。運棺之舉,恰似遊走陰陽,時辰宜忌,關乎生者福禍,死者安甯。
正常來說,都會選擇上午運棺,陽氣充盈,可鎮陰祟。
他們怎麼會這麼晚還在運棺呢?”
虎小忠見邬行香看得如此入神,驚道:“姐姐,你看那麼認真做什麼?不怕嗎?”
邬行香收回目光,“還好,人活着坐馬車,死了躺棺材。皆屬平常之事。”
她又思索了須臾,“可能是異族習俗,有些特殊的喪葬儀式要求。
又或者是什麼緊急情況吧。”
虎小忠隻覺得頭皮發麻,“姐姐,我們才離開那個奇怪的驿站,又遇到了棺材,是不是不吉利啊?
你有沒有什麼符紙,給我幾張,避避邪。”
邬行香解釋道:“我們司天監的職責,主要是觀測天象和制定曆法,不會畫符。”
她見虎小忠仍然不安,小聲說了句:“不過我個人偶有涉獵這些,你如果真的需要……”
她話未說完,車幔被掀開。
李嗣瞻問兩人:“怎麼突然停了下來?”
虎小忠剛想說他剛剛看到了可怕的棺材,又覺得說出來不吉利。
邬行香答道:“我們是在看附近哪裡有客棧。
這旁邊沒有,再往前找找吧。”
李嗣瞻嗯了一聲,放下了車幔。
虎小忠輕輕抖動缰繩,馬兒恢複了前行。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姐姐,你說那口棺材的目的地,是在這城中嗎?
還是跟我們一樣還在趕路?
待會兒不會在客棧遇見他們吧?”
邬行香安慰道:“别怕,說不定他們已經到目的地了。
哪怕是趕路要住宿,接待的客棧也會将其安排在偏僻獨立的房間。”
虎小忠稍微放下心來,“那我們去找個大些的客棧,好好休息一晚。”
兩人駕着馬車,又跟遇到的路人打聽了一番,找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棧。
步入客棧,堂中燈火通明,人聲噪雜,諸多客人正在飲酒。
邬行香感慨,這兩日從樹林暗殺到荒廢驿站,剛剛又夜遇棺材。
此刻似重歸人間。
店小二趕忙迎了上來,滿臉堆笑道:“幾位客官,是住店嗎?我們這裡還有幾間上房。”
虎小忠上前一步,“三間上房,準備些好酒好菜,還有熱水。”
店小二應了一聲,引着他們往樓上走。
房間還算雅緻,床鋪看着也幹淨舒适。
三人放好行李後,一起在虎小忠房内吃着飯菜,商讨着接下來的行程。
虎小忠算了算路程,“此地離國師故裡雍縣,大概還有三日路程。
若是我們馬不停蹄,還能再快些。
我看過地圖,後面的路大多是平坦的官道。”
李嗣瞻稍作思量後道:“既然後面都是官道,不必過于着急。
今夜安歇好,明晨可遲起。
再補充些幹糧與藥材,用過午膳再趕路。”
邬行香聽到可以睡懶覺,大贊道:“殿下英明。”
虎小忠也感慨道:“終于可以放心休息一晚了。”
飽餐一頓後,三人各自回房休息。
邬行香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兒就倦意襲來,沉沉睡去。
枕上覺,怯朝光。
邬行香悠悠轉醒。
窗外市井喧嚣聲入耳。
她梳洗一番後,離開客房,來到虎小忠門前敲門。
見屋内無回應,邬行香自語道:“難道小忠還沒有起來?”
李嗣瞻所在客房就在虎小忠隔壁。
邬行香隻好走到他門前,輕輕敲房門。
她還未出聲,門毫無預兆的開啟,李嗣瞻已在眼前。
邬行香整個人向前傾去,眼見要跌入李嗣瞻懷裡,她急忙控制自己往後去靠,又伸手抓住門框。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邬行香仿若劫後餘生,不由笑逐顔開。
李嗣瞻皺眉道:“一大早,你又在作何怪異之舉?算了,進來再說。”
邬行香一邊進門,一邊喃喃自語道:“還好被我躲開了。
律疏有雲,若對皇子大不敬,輕者杖責五十,重者以謀大逆論罪,處絞刑。”
李嗣瞻并未聽清她在說什麼,示意她看窗外。
“你自己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
邬行香迅速答道:“巳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