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在水上,靠山巒而建,本是藏風聚氣的好位置,但這卻是個東西台。
尋常戲台,都是坐北朝南。
東西台是戲台的忌諱。
而且一般在水上的戲台,面臨開闊水域,以水質清澈為佳。
山水交相輝映,可為整個格局增生氣添福澤。
但這個戲台面對的河道,過于蜿蜒曲折。
無論怎麼看,這裡的風水都很奇怪。”
李嗣瞻聽完邬行香所言,倒未急着反駁。
“坐北朝南的說法,的确有道理。
建築坐北朝南,可得采光之利。
在寒冬,日光可透過門窗深入室内,使室内明亮溫暖。
而夏日之際,屋檐門窗又可巧阻直射日光,令屋内清涼,減少暑熱之苦。
還有風。
冬日時,建築之北可禦凜冽寒風,阻其灌入屋内。
夏日之風,則可暢入屋内,驅散悶熱氣息。
若是房屋有山巒為靠,可防風護宅。
前方開闊,能設庭院,種植花草蔬果。
戲台要求坐北朝南,也是這個道理。
日光充足照亮戲台,台下觀衆才能看得清晰。
夏日有涼風,冬日阻寒風。
觀演之環境,亦更添舒宜。
這個戲台如此建造,的确不符合常理。”
邬行香颔首道:“南方屬火,北方屬水。
建築布局遵循坐北朝南之法,為的是吸納陽氣,驅散陰氣,合'陽宅'之理。
簡單的來說,坐北朝南的屋子,人們住進去或者在裡面活動,都會更舒服自在。”
邬行香與李嗣瞻難得在風水格局的探讨上如此融洽。
默契之感,千載難逢。
兩人對視一眼後,再默契尴尬地别過了頭。
煞白月色勾勒下,李嗣瞻隐約見到岸上有一條小徑。
“先上戲台去看看吧。”
兩人将船停好,點燃了火把,沿小徑上了戲台。
戲台已空無一人,不知方才唱戲的究竟是誰?
此疑問僅一閃而過,濃稠的鐵鏽味便如蛛網般鋪天蓋地纏了上來。
比起河上行舟時聞到的氣味,離近了更多了腐壞與凜冽的氣息。
邬行香停在原地,待緩過了勁,才繼續向前。
李嗣瞻将火把壓低,見台面竟鋪着暗紅的漿液。
他順着暗紅的痕迹看去,這戲台上,竟全是血。
邬行香見狀,不禁皺起眉頭。
“這裡究竟發生了何事?”
李嗣瞻借着火光,将戲台地面細細看完後道:
“這血痕是有規律的。
看起來像什麼圖騰或文字。
你過來看看。”
邬行香走近,躍動火光下,地上血痕似圖似字,形狀扭曲,滲入台面。
她看了良久,最終還是無法辨認,輕輕搖了搖頭。
李嗣瞻重新舉高火把,又去看那立柱與屋頂。
無所獲後,他轉頭看見邬行香仍在觀察地上的歪扭血水。
“既然看不出是什麼,就不必勉強自己。
我們去後台看看,或許那裡,有别的線索。”
邬行香若有所思,将目光投向月光。
“未知其詳,或許可詢其故。
想不通是什麼的時候,或許可以問問為什麼。
問題本身,或許會藏着答案。”
李嗣瞻聽聞此言,思索後道:
“若先不論這些血痕究竟是什麼。
戲台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麼血。
大量血迹出現,可能是打鬥或屠殺的結果,但我們今夜聽到的,隻有戲聲,沒有喊叫聲。
難道是捂住被害者的口再屠殺?
又或者,這些不是人血,是來自牲畜?
但若是你來想,定會說是鬼怪作祟,冤魂顯靈。”
邬行香搖頭,“不,我在想屠殺和鬼魂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祭天大典會以牛羊豬血灑于祭壇,代表将生命獻給上天。
若是遇到特殊天象或災害,血祭則是對上天的敬畏與祈求。
祭祀山川,有時還會将血倒入河流湖泊,感謝山川神靈庇佑。”
李嗣瞻聽懂了邬行香的意思,“你是想說,有人在這戲台上祭祀?
灑這些血,來祈求上天庇佑?
最近是酬神廟會,他們若是信神靈,大可去廟宇燒香捐錢敬拜。
一定要在這三更半夜無人處用血祭祀嗎?
而且,為何祭祀還要唱戲,還是《哭靈牌》的戲?”
邬行香想了想後答道:“這隻是我的猜測。
若真是祭祀,我們從聽見戲聲到結束,是十五的子時。
十五通常是滿月之時。
月屬陰。
滿月是陰氣最盛的時刻,此時為與神靈、祖先溝通之吉時。
祭神節日的上元、中元、下元,也就是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