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行香剛踏出卓茵茵的屋門半步,屋内之人都圍在卓茵茵病榻前。
她的身後并沒有人。
邬行香一時不敢轉身。
又一陣笑聲。
這次更近了。
好像是女子的笑聲。
她此時滿腦子都是那個男子的話。
“我有陰陽眼,可以看到鬼魂。
你的身後,跟着一個魂魄。是個姑娘。”
清脆活潑的笑聲,漸漸靠近,纏繞着邬行香。
“你已經困到,站在别人門口都能睜着眼睡着嗎?
李嗣瞻的聲音響起。
邬行香驟然被拽出了陰冷盤繞。
李嗣瞻有些不悅。
“你怎麼出去這麼久?
還傻站着做什麼?
我剛剛叫了你好幾次,你沒聽見嗎?”
邬行香低聲對李嗣瞻道:
“殿下,跟在我身後的鬼魂,是何入錦。”
李嗣瞻不解道:
“何入錦?卓茵茵的夥伴是嗎?
所有人我們都救出來了,想必何入錦也在這裡。
你為何說,她變成了鬼魂?”
邬行香向李嗣瞻使眼色,示意他快聽屋内的談話。
屋内幾人又跟卓茵茵确認了幾遍,她口中的何入錦救她之事。
班主驚恐道:
“茵茵啊,你是不是撞邪了?
戲班從來就沒有何入錦這個人啊!
我們的女武生叫張阿花,的确跟你是一個地方來的,但她不是什麼何入錦。
她人好好的在戲班,沒有跟你們一起被綁走。”
卓茵茵的爹娘跟着道:
“何入錦是當了女武生,不過是在别的戲班。
一次武戲中,戲台上出了事,她丢了命。
就在我們收到你家書後不久。
我們也是偶然見到故人,才得知了此事。
本來想告訴你,但想着你剛死了夫君,還在傷痛中,還是再過些日子告知你。”
卓茵茵呆呆道:
“那我一直見到的,是誰?”
班主唉聲歎氣道:
“我們戲班到底怎麼回事?接連出事,看來又要祭祖師爺了!
算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若是沖撞了什麼也别怕,祭祀的時候虔誠些,祖師爺定會保佑你的。”
屋内交談繼續,安慰着卓茵茵遭此大變,心神恍惚,胡言亂語也能理解。
卓茵茵不敢置信,不斷道:
“你們在騙我對不對?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而後,她起身沖了出來,在後院中間大喊:
“入錦,我是茵茵,你快出來!”
數聲後,沒有應答。
卓茵茵開始一間間屋子去找。
遇到昏睡之人的屋子,她便猛拍屋門,吵醒屋内人。
動靜鬧得太大,問話的陳捕頭和其他捕快也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李嗣瞻見卓茵茵這樣,對邬行香道:
“樹林遇見她時,我以為她可能心懷叵測要害我們。
如今看來,她隻是中毒失了心智。”
邬行香未答。
或者說,是沒法回答。
她的身體突然無法動彈。
那陰冷氣息又靠近了。
這次不是纏着她,而是占據、穿透了她。
像是被投入冰窟。
脊背肌膚,冷得尖銳。
更令她恐懼的,是須臾之間,她的腦海出現快速破碎的畫面。
鑼鼓敲響、步履生風、腰懸寶劍、身若遊龍、齊聲喝彩……
待那難以名狀的感覺離開,邬行香才恢複行動能力。
她感覺自己就要癱倒在地,于是下意識伸手去抓身旁之物。
“嘶啦——”
尖銳一聲落,衣袖被撕破。
李嗣瞻震驚地看向自己可憐的衣袍。
邬行香還不知自己大禍臨頭,慌忙道:
“殿下,我剛剛好像被鬼上身了!”
“鬼上身?”李嗣瞻咬牙切齒道:
“真是個好理由啊。
若對皇子大不敬,輕者杖責五十,重者以謀大逆論罪,處絞刑。
你不是經常念着這條嗎?
看來你很想以身一試。
你撕了我的傘,又撕了我的袖子。
我給你個恩典,不以謀大逆論罪。
就杖責一百吧。”
李嗣瞻隻覺自己定是一夜未睡患了失心瘋,才會覺得邬行香有見識氣度這種東西。
她不僅是個相信世上有鬼的愚昧之人,還是個言行荒唐的有罪之人!
虎小忠走了出來,就聽見李嗣瞻責備邬行香。
他還幫着邬行香說兩句,卻聽李嗣瞻道:
“你來的正好。
從今日起,你給我記下她所有的大不敬之舉。
等回了長安,數罪并罰。
不準有任何疏漏,否則算你連帶之罪。”
邬行香直呼冤枉:
“殿下,真的有鬼上身!”
虎小忠也大着膽子說:
“殿下,會不會是你的衣袖本就破了,隻是沒看出來。
姐姐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然後衣袖自己就裂了?”
李嗣瞻面無表情道:
“你自己聽聽,這像話嗎?”
虎小忠隻好走到邬行香身旁道:
“沒事的姐姐,殿下就是氣頭上随口一說,過兩日他就會忘了這件事。
我們先态度好點,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邬行香可不願意蒙受不白之冤。
“可是真有鬼!”
李嗣瞻見她神情如此嚴肅,欲言又止,最後拂袖道:
“算了,小忠,你等會兒叫大夫過來,給她看看腦子。”
衣袖上搖搖欲墜的一片碎布,因為李嗣瞻大幅度的動作,落到了地上。
虎小忠連忙拾起地上的一大一小的兩片碎布。
“殿下放心,我這就去叫大夫來!”
可惜院中路已被陸續出屋的人堵住。
衆人七嘴八舌的讨論着卓茵茵在做什麼,無人顧及角落的三人。
卓茵茵把後院找了個遍,卻未找到何入錦的身影。
她跑回了邬行香和李嗣瞻身邊。
“是你們救我們出來的,會不會少救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