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瞻睨她一眼。
“到底是我說,還是你說?”
邬行香閉口不言。
李嗣瞻繼續說道:
“至于托付給吳真人的書。
吳真人說那不過是古算拾少時在觀中所讀的秘錄,古算拾在上面寫了一些所悟所感罷了。跟我們沒什麼關系。”
虎小忠遺憾道:
“不是預言書啊,我還以為拿到了我們就能回長安交差了。”
邬行香眸中光華驟綻。
“到底是什麼書?在哪兒?我能看嗎?”
李嗣瞻無奈道:
“在哪裡藏着或者供着吧。
眼下,我們隻有等雨停了,去山中找找那個所謂的秘境,還有另一條下山的路。
隻是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窗外驚雷聲落。
邬行香開口道:
“殿下可聽過天雷無妄卦?
無妄為至誠。
至誠則無拘無礙。
此卦卦象内卦為動,雷即是動。
外是天,得正理而動。
常人以欲動之,而不是因天時而動,因而招兇。
不如動必以天,時機到了再動。”
虎小忠聽得似懂非懂,但依然捧場道:
“我知道了!
意思就是,今天下雨,我們就安心在此喝茶就好,先不用想那些煩心事。”
說罷,他給李嗣瞻與邬行香的杯中添了熱茶。
李嗣瞻目光落于杯中袅袅升騰的熱氣。
“有些人,安慰人也這麼神叨。”
邬行香見李嗣瞻憂緒盡散,好奇道:
“殿下,你到底做了什麼,才讓吳真人如實告知?
莫不是你持劍威脅了他?
還是亮出身份,威逼利誘?”
虎小忠附和道:
“對啊,我們先前找他,他說話都是遮遮掩掩的。”
李嗣瞻答道:
“集彼所得之線索,揣度真相隐情,訛詐于他。
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最後他說若能赢他一局棋,就會告訴我。
好在,我險勝。”
邬行香疑惑道:
“就這麼簡單?”
李嗣瞻颔首。
“沒錯,就這麼簡單。或許是他心情好,自己願意說了。”
邬行香不再追問。
“也是,順應本心,逍遙自在。
那我們今日,就在此處順應本心,悠哉品茗吧。”
李嗣瞻卻問道: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
回屋把你抄的律疏拿過來。”
邬行香苦着臉。
李嗣瞻怎麼一直抓着這件事不放?
李嗣瞻見她不答也不動,指了指一旁的長桌道:
“那裡有筆墨紙硯。
就不多罰你了。
去重寫百遍。”
邬行香立即起身走到桌前。
重寫百遍,總比加倍懲罰來得好。
虎小忠小聲問李嗣瞻:
“殿下,你為什麼要罰姐姐啊?
昨日她累了一整天。
我看這罰就免了吧。”
李嗣瞻冷哼道:
“你知道她都做了什麼嗎?”
虎小忠不解道:
“做了什麼?
總不過是說了些你不愛聽的話。”
李嗣瞻咬牙切齒,卻說不出口。
他無法告訴虎小忠,昨夜邬行香無恥的盯着沒有穿好衣服的自己看。
隻好模糊道:
“她厚顔無恥,罪大惡極。”
虎小忠壓根不信邬行香會如此,歎息一聲後道:
“姐姐真可憐。”
抄寫之事,對常年記載天象的邬行香而言,本是輕而易舉。
但今日不知為何,她越寫越心煩意亂。
可她每每走神擡頭,都會被李嗣瞻抓個正着。
後來李嗣瞻索性換了個位置,坐到與她正面對視的方向。
邬行香隻好埋頭繼續寫下去。
煎熬之下,她總算寫完了。
起身将這百遍大不敬的律疏遞給李嗣瞻時,她隻覺得手酸脖子疼,周身難受。
李嗣瞻并不含糊,一張張地檢查,最後道:
“雖然字迹越寫越發潦草,但無錯字,算你過關。”
邬行香聞言松了一口氣,拿起茶杯飲了數口。
“吱呀” 一聲,虎小忠從門外走了回來,手上還端着一個盤子。
他見邬行香已坐回茶桌前,欣喜道:
“姐姐餓不餓?我去要了些茶果,快嘗嘗。”
邬行香感動道:
“小忠,還是你對我好。”
李嗣瞻聽而不聞,拿起一塊茶果嘗了一口。
邬行香也專心緻志飲茶吃茶果。
雖然茶果可口,但邬行香越來越心神不甯。
雲中電光倒垂而下,挾着滾滾雷音,将天色瞬間照亮。
然不過瞬息,閃電消逝,重歸陰沉。
邬行香緩緩開口道:
“這雷好像不一般,好像有種威壓。
難不成,是渡劫天雷?”
李嗣瞻未覺得有何不妥。
“我看你這是怕打雷又不好意思說,所以找借口。”
虎小忠卻是興緻盎然。
“渡劫?是話本子裡面的修仙渡劫嗎?”
邬行香對上虎小忠的視線。
“我們出去看看?”
兩人默契起身,一同奪門而出。
李嗣瞻自語道:“無聊。”
然後緩緩起身跟了過去。
廊庑處,除了三人,還有幾位道長詫異地仰頭望天。
黑雲翻滾,狂風大作。
雲層深處,電光如蛇般蜿蜒遊動,漸漸交織成網。
驚雷之聲由遠及近,步出房門之人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