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月一次去醫院例行檢查和拿藥的日子，每次秦懷意都會過來陪他。

季風夏常去的那家醫院不是很遠，他推脫過好幾次，覺得找個護工陪同就行，但秦懷意不同意，必須親力親為才放心。

季風夏猜想，可能是當年線下賽時，秦懷意被工作人員攔住，沒能幫得上忙，至今還在為此耿耿于懷。

雖然季風夏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秦懷意卻很執着，于是季風夏也就随他去了。

畢竟，他也是季風夏在這個城市裡唯一還有聯系的人了。

季風夏住的是老式公寓，一層樓有好幾家住戶。

長長的走廊連通兩邊的盡頭，側邊的一排窗戶沒關緊，空氣流通帶起微風。

“跟雲深談得怎麼樣？”秦懷意把季風夏推出了門，邊鎖門邊問道。

季風夏偏過頭在看窗外，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反應。

“嗯……他什麼都沒問我。”

“該說的我也都和他說過了，應該不會為難你。”秦懷意說完，又接着問道：“發什麼呆？你們剛才玩什麼了？”

“打了會兒競技場。”季風夏說，“給雲深的号打上2500了，後面換換裝備，就能……”

就能參加武林大會海選了。

季風夏話沒說完，噤了聲。

輪椅進了電梯，季風夏伸手去按下了“1”，等待電梯門緩慢關閉。

雖然後半句戛然而止，但秦懷意知道他要說什麼，開口提了一嘴：“雲深就是回來打比賽的。”

季風夏假裝沒聽見，用沉默拒絕了這個話題。

秦懷意推着季風夏，走在去醫院的路上。

這算是一段捷徑，路窄，通不了車，一般沒什麼人經過。

他們之間沉默着，直到走出去很遠一段，季風夏才終于開了口。

他問道：“是你把雲深騙……勸回來的？”

秦懷意聽出了季風夏話的意思不接這鍋：“我可沒騙。是你最近太高調了，你知道的，雲深喜歡逛論壇。”

這事季風夏還真不知道，或者說忘記了。

他有點抱歉地說：“……我不太記得了。”

他隻記得雲深以前是論壇玄素門派區的版主，而他是雲袖門派區發教學貼的常客。

那時候，他和雲深都還沒脫離年少輕狂的階段，熱衷于分享一些競技場心得，有什麼都會一股腦拿出來教給别人，追捧他們的人也很多。

後來秦懷意學他們寫教學貼，寫出來的東西卻常被人說“看不懂”。

流連從不看教學，自己也不寫，他自成一派，别人就算對他有樣學樣，也學不來他的那套手法。

季風夏自從換了論壇賬号，再也不會沒事逛論壇了。

什麼熱門818、616、避雷帖、樹洞帖、故事帖，他很久沒關注。

他連現在雲袖區誰在寫攻略都不知道。

要不是這次事件發酵得這麼厲害，他成為了輿論中心，成為了被議論的主角，他可能一個月都很少會打開論壇看一次。

人是很矛盾的生物。

有時候怕被人提起，不想看到有人在論壇裡議論他。

但有時候又怕被人忘記，怕别人提到雲袖時，再也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

季風夏想着，歎了口氣：“這也太巧了。”

“巧？”秦懷意深吸一口氣，“我跟你說，我很久都沒跟他提過你。但你自己最近多火你不知道嗎？昨天他把你在論壇的發言截圖發給我，白底黑字的，這我怎麼瞞得住？你把雲深當弱智還是把我當弱智？”

季風夏：“……”

他捂着臉，稍微反思了一下。

自從認識了梨霜霜和月上塵之後，生活好像突然變了個樣。

但他卻并沒有讨厭的感覺。

季風夏：“……對不起嘛。”

秦懷意還想繼續發作，又看季風夏這麼誠懇的樣子，看起來好像真是無心之失，又把脾氣壓下去了。

“那你跟雲深說比賽的事了嗎？”季風夏問。

“還沒呢。”秦懷意頓了頓，“目前就我一個人，我跟他說什麼？”

季風夏點了點頭：“我還以為你是想找雲深來說服我參加比賽。”

“這個事，我倆沒明說。”秦懷意說，“但雲深在這個點回歸，不是為了比賽還能為了什麼？”

季風夏抿着唇，沒說話。

三年前的夢魇還籠罩着他。

“反正流連那邊隻要雲深一句話就能來。”秦懷意一副雲淡風輕的語氣，“要打的話，隻差你點頭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垂下眼，偷偷看了一眼季風夏的反應。

确保對方沒有抗拒的意思後，又接着說：“當然，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回來打。我們隻是覺得，你該走出來了。”

初夏的下午五點，太陽還沒完全下山，風吹在身上暖暖的。

路過一處别墅區的外圍，季風夏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他側過頭問道：“阿意，一會兒能不能麻煩你，順路陪我去一趟房東家？”

上個禮拜他就收到房東的消息，讓他有空過去一趟。

房東夫妻兩人現在在國外暫住，公寓樓出租的事務大部分交給了自己女兒去打理。

下半年他們想給公寓統一換成指紋密碼鎖，讓季風夏有空去登記一下。

這事本來房東可以上門做的，但他們女兒自小嬌生慣養，覺得麻煩，他們隻好一個個聯系租客們主動上門配合。

季風夏這些年和房東夫妻關系不錯。

當年他腿傷住院，房東給他免了三個月房租，這事他一直記在心上。

後來每次逢年過節，房東家有多餘的節日禮盒，還會順道給他送一套。

房東慣着女兒，那他也隻能順着房東了。

平日裡他自己出門不方便，今天碰上秦懷意過來，正好可以順道去一趟。

“你房東看上去挺勤勉的一對夫妻，怎麼女兒做事這麼懶散呢？”秦懷意忍不住抱怨。

季風夏無奈：“從小慣大的，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愁，自然是這樣。”

“真羨慕。”秦懷意說，“我也想繼承家業，隻要回家收租就行。”

季風夏聽得笑了，這日子誰不想過呢？

從醫院出來，走小路的岔道就能進到别墅區。

房東家條件很好，住着三層樓高的大别墅。

别墅的大門外是假山和石凳，還有一小段鵝卵石鋪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