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裡的空間太局促了。
克洛娜剛剛撞上的人就是小天狼星。
她擡頭望去。
小天狼星此刻正背靠電話亭的門,整個亭子都被他襯得狹窄了不少。路邊電話亭原本就是為了行人單獨打電話設計的。現在,他們兩人都站在裡面,已經沒有富餘的空間了。
而且小天狼星個子很高,冬天穿的衣服也比夏天厚重,空間更加不夠用。
克洛娜的視線下落了一點,看向小天狼星的外套。
靜電作用下,她的淺金色的長發亂糟糟地粘住小天狼星的大衣。
克洛娜一直都放任頭發生長,很少去管理它們,也想不出自己适合什麼樣的發型,所以總是任由長發軟塌塌地披在身後。而小天狼星不一樣,他總是能十分自然地在散漫的同時又顯得優雅。
他的黑發裡纏了許多冰晶,氣息像是冷冽與柔和結合。克洛娜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聞起來……很新。
冷風蓦地灌進電話亭。
幾乎就是下一秒,小天狼星迅速推開門。
“很不錯。”他語氣平淡地說。
小天狼星攥着門把手,站在電話亭外,側臉被路燈的光芒照亮,風的吹拂下,他的黑發立刻落了更多的雪。
克洛娜看不出他的雙眼中露出了怎樣的目光。
她能從中辨析出一些熟悉的感覺,她曾經見到過同樣的眼神。
雪花吹向克洛娜的腳邊。
她趕緊站穩,走出電話亭,跟上小天狼星。
果然,沒有一個麻瓜注意到他們。
“真的沒人看到……”克洛娜低聲自言自語。
“就是這樣,”小天狼星随意回應道,“他們隻會看到自己相信的那個真相。”
街上的行人有人行色匆匆,有人腳步緩慢,但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的目的地,每個人都隻能看到自己所在的現實。即便人群裡有兩個人消失後又出現,人們對自己身邊無法解釋的事情通常也都無所察覺。
第二次幻影移形,小天狼星帶着克洛娜出現在了泰晤士河沿岸。
雪漸漸停了。
倫敦塔橋燈火通明,在夜空與河面的交界處高高地伫立着,河水平靜,細微的水紋撥亂了倫敦塔橋的影子。河邊的石灘與草坪相連,樹上還挂了很多彩燈,古典建築與現代建築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由筆直的橋梁連接在一起,如同渡過時間的長河相會。
小天狼星走到河岸邊,放慢了腳步。克洛娜把鼻尖埋在圍巾裡,呼出一團團小小的哈氣,她雙手放在口袋裡,慢慢移動腳步,薄雪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像是踩碎一層柔軟的糖紙。
“我以前來過這裡。”小天狼星說。
他忽然停了下來,克洛娜隻好往回走了一點。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克洛娜的聲音不得不提高一些。
“——什麼時候?”
“已經過去十七年了,”小天狼星露出笑意,“就是那次摩托車試飛我們不小心降落的地方。”
“你和哈利爸爸的關系可真好。”
“詹姆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天狼星說,他注視着克洛娜,“别說我了,我的故事你已經全都知道了,談談你——我注意到你不怎麼和韋斯萊家的孩子合得來,你應該在霍格沃茨有些朋友才對。”
合不來?他是怎麼得出這樣的結論的?
她分明隻是和金妮正常相處,就像剛認識的陌生人一樣,現在她們兩個的年齡不同了,金妮也不會來主動找她說話,因為克洛娜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裡研究咒語。
“你一直都像這樣?”小天狼星問。
“什麼樣?”
“像是,”他短暫地停頓,“把所有的秘密都埋藏起來,在自己的腦子裡思考,沒有人能看到你的世界是什麼樣。”
“我有嗎?”
“你在房間裡的時間比在外面還要長,雖然你去開會了,但你又不會參與讨論,”小天狼星說,“你不喜歡外面的世界?”
“不是……”
克洛娜說,她一時間想不到怎樣通過語言描述,首先要繞開時間回溯的事情,但是她繞開後,又無法從其他角度解釋這個連她自己都找不到解法的難題。
“沒什麼……”
“你也不愛和人交流,”小天狼星就像沒有注意到她放棄了這個話題,繼續說了下去,“就像是你對這一切都毫無興趣。”
“……”
不,這不是感興趣與不感興趣就能決定的。
現在鳳凰社與魔法部、食死徒的戰争,就算她提供了所有她已經知道的事情,也不會有什麼改變,而鄧布利多顯然已經知道她是從未來回溯而來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更多的東西,而既然鄧布利多都沒有辦法,她又能做什麼呢,無論她透露與否,這些人最終都會死亡,那麼她是否透露還有什麼意義?事情可能還會變得更糟糕,如果她想不到能扭轉未來的方法,找不到時間中更多的可能性,那麼現在做任何事情都是沒有意義的。
“……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小天狼星下結論道。
“我有朋友啊,”克洛娜反駁道,“金妮和盧娜,哈利,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一點都不在乎你的朋友,他們對你不重要,是嗎?”
克洛娜感到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沉了下去,隐隐一疼。随後,更多的困惑浮上來。
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不重要的?
時間重要嗎,她自己重要嗎,她的處境重要嗎?如果時間曾經已經被抹去了,那麼曾經的那些人還存在嗎?如果他們都不存在了,那麼他們還有重量嗎?
克洛娜沉默片刻。
兩人站在泰晤士河畔,死寂的夜空懸在頭頂上,烏雲壓得很低,看不到星辰的痕迹,燈光照亮了夜晚的城市,但是距離他們十分遙遠。
小天狼星和哈利說話的時候,總是像個關切的長輩,他能察覺到哈利正在想什麼,然後給出恰當的安撫。但他和克洛娜說話,有些時候卻無比尖刻,甚至根本不留情,根本不管這句話如果是對克洛娜以外的任何人說,他會不會因此中傷别人。
“什麼才是在乎朋友?”克洛娜問。
“我不知道,”小天狼星輕聲說,“我不知道對你來說是怎樣的,隻是對我來說,我會毫不猶豫地為朋友付出一切。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能讓你敞開心扉,不會再孤單一人。或許這樣也會讓你感到真正的陪伴。”
“我覺得你不是為了朋友所以才付出一切。”克洛娜說。
她也沒有保留多少。
“你是為了讓自己不孤單。”
說完之後,克洛娜有些緊張,擔心自己說的話太過分了,會摧毀這幾個月以來和小天狼星相處過的時光。她應該更平和一些的,或許更婉轉一些,彌補這些赤裸的指控可能造成的傷害。
但是小天狼星并沒有生氣。
“或許是吧。”他說,“但我一直都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