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哐啷一聲瓷器與桌面撞擊的聲音響起,姬元徽手比腦子快,一把拉開了裴煦的胳膊。
“沒事吧?”姬元徽出手快,被衣袖帶翻的茶水隻灑到了裴煦衣襟上,沒潑到身上。但他還是不放心的拽着人胳膊檢查,“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燙到?”
[啊……殿下終于看我了]
[真好,再多看看我吧]
姬元徽檢查裴煦情況的動作一頓,擡頭去看裴煦的臉。
“沒事的。”外袍衣襟被茶水打濕,裴煦垂下眼睫避開姬元徽的視線,看起來自責又無措,“是我不好,笨手笨腳的,讓殿下費心了。”
嗯,嘴角沒挑,但眼睛在笑,又做了壞事了。
是故意的。
他好像突然能聽見裴煦在想什麼了。
雖然哪怕聽不到裴煦在想什麼,他也能猜個差不多。
他曾為了打發時間養過一隻貓,貓抓飯盆是餓了,抓你衣角是無聊了,一直嗷嗚嗷嗚叫是發春了。
人和貓的區别實際上不大,都是同樣的生靈,一樣都是餓了要吃飯,孤獨了會害怕,到了年紀會情不自禁想和喜歡的人親近。
但姬元徽還是有些生氣,會孤獨很正常,想要吸引注意力很正常,但卻不該以傷害自己為代價。
這次他反應快将人拉開沒有燙到,那下次呢?
萬一下次是不小心切到了手,不小心崴到了腳,不小心吃錯了東西……
姬元徽光是想想就已經開始心疼了,本來身體就不好,卻還半點都不知道顧惜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形成的“隻有受傷了才會被關心”這種概念。
姬元徽吩咐下人取了身衣服來,交給裴煦:“去換上吧,換好了出來有東西給你。”
裴煦在屏風後将被茶潑濕的衣物換下,再出來時桌面已經收拾幹淨了,姬元徽手邊放着一個做工精緻的木盒。
見他出來,姬元徽将盒子推到他面前:“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裴煦将盒子打開,裡面靜靜躺着一把匕首。
姬元徽道:“拿起來,拔開看看。”
鑲嵌着紅寶石的刀鞘被拔開,露出的刀刃寒光銳利,光可鑒人。
裴煦心頭微微顫了下,面龐因為興奮浮上一層薄紅。
[好漂亮……]
見過他的人大都覺得他會喜歡古籍琵琶之類的風雅之物,少有人知道他其實喜歡弓馬兵刃。
裴煦全副精力全被這把漂亮的匕首攝住,全然沒有留意到姬元徽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背後,環着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來試試看……”姬元徽握着他的手腕,向下刺去。匕首輕松沒入了桌沿寸許,姬元徽側頭看他:“用着順手嗎?鑲嵌的寶石合意嗎?有哪裡不喜歡我再找匠人改。”
“沒有不喜歡,很漂亮……”裴煦眼睛亮亮的,很乖馴的仰起臉看他。下一刻,溫軟的觸感貼上了臉頰,裴煦迅速垂下頭去,一副眼神無處安放的模樣,紅着耳根小聲道:“謝謝殿下。”
姬元徽腦子空白了一瞬,表情有片刻的怔愣。
老天,這是裴煦婚後第一次主動親他。
他親裴煦的時候從來沒害羞過,裴煦主動親他一下倒是突然讓他知道臊得慌是什麼感覺了。
姬元徽抓了抓頭發,嘴角強壓了幾次都沒壓下去,他攥起拳放在唇邊遮擋,強作鎮定:“喜歡就随身帶着,防身用。”
剛剛的氣一下就消了。他隻是太想讓心上人看看自己了,他有什麼錯呢?他年紀還小,方式有失妥當也是難免的,隻要善加引導就是了。
姬元徽摸着被裴煦親過的側臉,如是想道。
但口頭警告兩句還是要有的。
姬元徽控制着表情壓下自己不住上揚的嘴角,輕咳了兩聲:“匕首要握的是柄,刃是要刺向仇人的,不要自己傻傻的去碰,知道嗎?”
裴煦将匕首收回刀鞘放到盒子裡:“殿下放心,我會當心的。”
“不止匕首要小心,喝茶也要小心,走路也要小心……”姬元徽道,“再故意不小心傷着自己,你哭得再可憐我也不管。”
[看出來了?怎麼可能]
[是在詐我吧]
裴煦眼神飄忽:“殿下說的,我聽不懂……”
姬元徽又氣又好笑的張開手掌,用食指拇指夾住裴煦兩頰,晃了晃:“一講你不想聽的就裝傻,嗯?”
裴煦眨眨眼想狡辯,但兩頰被姬元徽箍着,發不出聲音來。
像是隻被抓住耳朵提起來的兔子。
姬元徽因為這個聯想沒忍住笑了下,他松開了裴煦:“我前些日子總做噩夢,夢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他停頓了下,又補充了句:“很可怕。”
裴煦睜圓眼睛定定看他:“殿下也會害怕嗎?”
“怕的,我也會怕,哪怕醒來知道是夢也會怕。”姬元徽的聲音輕了下來,很溫和,像是帶着期許,“好好的珍惜愛護自己,融融要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