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這位陛下的後宮妃嫔屈指可數,也曾有多管閑事的朝臣谏言廣納後宮,但沒過多久便都被悉心為女兒鋪路的丞相處理掉了,故而宮内許多殿宇都被空置,無人執勤灑掃。
裴煦走到半路便被人劫擄到了這樣的荒僻宮殿中。
原該跟随在他身側的那兩個侍從不見蹤影,不知是被打暈扔到了哪裡還是被滅了口。而他則被按在椅背上反綁着手腕,不得動彈。
段息笑眯眯的背着手,微微彎腰靠近他:“則懷師兄,别來無恙啊?”
裴煦偏頭躲過他的靠近,嫌惡表現的很明顯。
段息臉色倏地陰沉了下來,怒視他:“你在高傲什麼?你憑什麼不在意,憑什麼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你不害怕嗎?喊啊,叫啊,你怎麼不出聲?”
裴煦眼瞳裡倒映着段息扭曲的面孔,他眼神依舊平靜,像一汪無波的靜水。
沒有從裴煦臉上得到想要看到的東西,驚懼,憤怒,都沒有。段息因為遭到挫敗而惱怒起來,他甩開裴煦,怒罵了一句虛僞。
身後有人搬來椅子,他坐下,清秀的面龐布滿陰郁,死死盯着裴煦:“我最恨你這不知所謂的風骨。”
為了活下去裝瘋賣傻伏低做小,裴煦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把風骨兩字用在他身上。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裴煦看向他,“我不記得我在讀書時得罪過你。”
“你光是活着就足夠煞風景了,讨厭你這種裝模作樣的人還需要理由嗎?”段息笑了下,“你的好日子到頭了,連太子殿下都敢糊弄,攀上了新靠山便背棄舊主,忘恩負義的東西。”
為了穩住太子那邊,從前他會真假參半的提供一些姬元徽這裡的消息。昨日去哪兒打馬球,今日在哪兒集會,都是些看起來細緻入微但實際上無關緊要的事。
太子自視甚高,對姬元徽這幅不思進取的纨绔做派很是滿意。往日一直沒出什麼問題,如今卻突然察覺到自己在糊弄他,估計少不了有人在旁吹風。
裴煦看向他身後立着的那四名黑衣人,暗暗在心中計算謀劃着什麼:“今日來的都是太子府的死士嗎?”
段息輕蔑一笑:“對付你這風一吹就散架的肺痨鬼還用不着死士。”
裴煦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從前得罪過他後又被他一一報複回去的人都有個繞不開的共同點——傲慢輕敵。
不是死士,那他的勝算便又多了一成。死士敢為主子豁出命去,其他人可不敢。
會怕死的比不怕死的好殺多了。
裴煦笑得很輕,但這絲笑意還是被段息捕捉到了。
“都要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思笑。”段息冷冷道,“若姬浔識時務選對了立場,那便是皆大歡喜,前塵舊怨一筆勾銷。大家都是一家人,今日之事都是誤會,我自然也不會為難你。”
“啊,已經巳時三刻了外面還沒動靜,看來三殿下不是很想站在太子殿下這邊啊。”段息從身後人手中接過一炷香,點燃,“若這柱香燃盡前還沒有人來傳信……”
“太子殿下說了,要罰你,還要羞辱姬浔。”段息目光将他上下打量,露出一抹舒心快意的笑,“讓我不用手下留情,但也不能把你玩死,還得留你一口氣用來惡心姬浔。”
“如果你家殿下選錯了,你是個什麼下場……你那麼聰明,不用我多說了吧。”
……
顯正殿中,太子姗姗來遲,也不知是去了哪兒。
見到殿中的人,他眉頭一蹙,歪頭去問姬灏:“怎麼不見大哥?”
姬灏回道:“大哥府上的人說大哥病重,難以起身行走,來不了。”
“好陳舊的說辭,他搪塞人的話來來回回就這幾句。”太子一派大度的模樣,在主座坐下,“搪塞便搪塞吧,大哥平日裡掌着戶部,為朝廷效力也是辛苦,多休息些也好。”
姬灏适時吹捧道:“二哥賢明。”
太子擺擺手,說了一套冠冕堂皇的場面話,然後看向坐在那裡沒什麼存在感的姬潤:“五弟年紀尚小還未領官職,下面的便不必聽了,先回去吧。”
白跑一趟也不敢有什麼怨言,姬潤畏畏縮縮拱手稱是,如釋重負的離開了。
空蕩蕩的殿宇内隻剩下了三人,太子低頭用蓋子撇着茶杯中的浮沫,不發一言。
一室寂靜,姬元徽笑了下:“皇兄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三弟是聰明人,孤也便不兜圈子了。”太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點着桌面:“孤聽說,你的母家周氏有一旁支世代經商,富可敵國,可有此事啊?”
“四處奔走做些小生意,維持家族生計罷了。”姬元徽笑容不變,大約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了,“富可敵國之類的也不知是哪裡傳出的謠言,太過誇大其詞了,還望二哥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