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徽将懷裡的人抱緊了,裴煦的哭聲聽得他心頭發顫,眼淚像是刀槍穿透他的身體。裴寄真是該死……死了也不夠,得拉出來每天鞭屍一遍。
“對不起,對不起我又來晚了……”
姬元徽将他抱了起來,不遠處有數人的腳步聲,周淑妃的人來了。
看見面前的場景周淑妃秀眉微微蹙起,面露擔憂,對跟在身旁的侍女道:“去太醫院請孫太醫去昭陽殿。孫太醫若不在就請王太醫,不要驚動其他人。”
侍女領命離開:“奴婢明白。”
“母妃。”裴煦這一身血迹太紮眼,姬元徽脫了外袍遮擋着懷裡的人,“這裡便勞煩母妃了。”
她微微颔首:“先帶這孩子去昭陽殿吧,青禾已經去請太醫了。”
腳邊是昏死過去的四皇子,她神色無波無瀾吩咐道:“将四殿下送回去吧,親兄弟間打鬧了一番,不是什麼大事。”
目送兩人離開,周淑妃收回目光看向那一室的狼藉,認出了倒在門口的人,輕輕呢喃:“段家的孩子……”
“多年輕的孩子,可惜了,人品不端正。”
随後她朝身後揮了揮手,示意宮人上前:“這個碎了喂魚,其他拉去填井,衣物都燒了,做得幹淨些……”
“真是的,好好的家宴,又被太子攪毀了。”
。
裴煦隐約記得自己伏在姬元徽懷裡哭,體力耗盡便昏了過去。
他做了很長一個夢,夢中内容于他而言與噩夢無異。于是他掙紮着想要醒過來,但虛弱的身體一時間還不受他控制,耳邊隐隐能聽到朦胧的交談聲。
有女子低聲道:“太子頂着那臉傷告狀,你父皇怕是免不了要罰你。”
“罰便罰了,難道他罰我的回數還少?賊都貼你臉上把手探到你口袋裡摸你家鑰匙了,還邊摸邊跟你聊你老婆……”
姬元徽冷笑,聲音還在暴怒邊緣,“我不揍他們我下輩子投胎都做不成人!我有這憋氣的本事我該投生當王八去!沒把他們打死他們就該敬謝祖宗了!”
“消消氣,那孩子還睡着。”女子歎了口氣,“與太子他們提前撕破了臉,許多事都要早做準備了。”
裴煦終于從夢中醒來,他眼前還有些模糊,眨了兩下眼視線終于聚焦,眼前是姬元徽放大的臉。
姬元徽一直守在塌旁,見他醒來馬上便發現湊了過來,緊張詢問:“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裴煦坐起來,想活動下自己的手試試,就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被包成了粽子。
見到裴煦那一身血的模樣,姬元徽魂都要吓飛了。檢查一遭後發現除了手和脖子上的淤青身上沒什麼大傷,但他仍不放心,直到太醫查探過後說除了手正骨複位後要休息一個月,其他地方都沒有大礙,他這才松一口氣。
“别亂動……你的手要好好養着。”姬元徽道,“至少要休養一個月才能恢複如初。”
裴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左手急急去抓姬元徽得衣袖:“殿下,我的刀呢?”
一旁有人握着刀鞘将匕首遞來,出聲詢問:“是這把嗎?”
裴煦下意識接過了匕首,擡眼看向來人時呼吸一滞,怔怔的連要說什麼都忘了。
驚慌,委屈,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他望着人的眸子一瞬不瞬,像一個多年未曾回家的孩子在他鄉乍然見到了母親。
“融融,這是母妃。”姬元徽觀他的神色,心中隐隐有了猜測。周氏姐妹容貌應該是極為相似的,不然裴煦不會晃神這麼久。
“今日相見太過匆忙,來不及閑叙些家常。”周淑妃聲音輕緩溫和,“等來日傷養好了,再來好好坐一會兒。”
她看了眼天色,提醒道:“宮門就要落鎖了,别誤了出宮的時辰。”
初春黃昏時候風還是冷的,走出幾步姬元徽突然折返回去,說要取件自己曾經的舊衣來擋風。
裴煦站在廊下等,不經意就被水塘中的紅鯉魚吸引了視線。
那魚紅得過分醒目了,且個個都身寬體闊,足有成人半臂大小,也不知是怎麼養得這樣肥的。
人對于不合常理的東西難免會感到不适,裴煦心裡有些發怵,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姬元徽很快便回來了,将一件厚重的大氅給他披上。見他臉色比方才還不好,問道:“怎麼了?”
裴煦看向他:“這魚……長得好肥碩。”
姬元徽随意瞥了眼,如實道:“母妃給它們的夥食素來不錯。”
那自然是不錯,頓頓不缺肉吃。
兩人回到府上,張管家迎上來請安道:“殿下,周二公子帶了朋友過來了,眼下都在客房休息,殿下要過去看看嗎?”
姬元徽今日實在沒心思去管其他,随口敷衍道:“是周二前些日子說過的那個來京科考的朋友吧?府裡許多空院子,讓他們自己選個喜歡的住下就是了,不必來問我。”
“張伯等一等。”
張管家應下欲走,卻被裴煦喊住。
“殿下不如去看看,去看一眼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再好的院子也沒有殿下親自去顯得主人家對客人重視。”裴煦臉色很虛弱,卻還盡心勸着,“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若此人可用,正好借表哥的關系招攬他來為殿下做事。”
“好。”姬元徽看着他蒼白沒什麼血色的臉,不忍心讓他再操心這些事:“你吃些東西早些休息,不要等我。我去看看,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