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允祺為從來沒遇到過的這場景震驚：受污染的哨兵是會攻擊向導沒錯，可他能感受到這觸手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不然現在被綁住的就不是他的手腳而是脖頸了。

難道是霍爍的精神體為自我保護衍生出的防禦措施？可這也太……

驚人了。

在這感官可能都被剝奪，無法發言、無法睜眼、無法反抗的困境中，黎允祺卻傾聽到他耳邊的某種聲音：

“月亮。”

“月亮。”

“我的月亮。”

世界上會不會出現一種特殊的情況？那一秒鐘，黎允祺開始懷疑自己，與瀕臨畸變的哨兵的精神海過于共轭的代價是喪失理智。

不然他怎麼會聽見亡語？那隻存在于記憶裡的聲音，耳熟到讓人難以置信。

“霍，爍。”

使用着因鹽水而被刺痛的眼睛，黎允祺看見了兩顆氣泡從自己的嘴裡浮起，上升到水面。

可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聲。

快醒醒，我要被你一起污染了。

-

一個所有哨兵和向導都知道的常識：外界的聲音是傳遞不到正在進行精神疏導的向導哨兵耳朵裡的，除非此時強硬地把他們的精神鍊接斷開。

常識之二，這種強行“關機”會對雙方都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因此圍觀着黎允祺霍爍進行精神疏導的向導執行委員會和哨兵家長發現異常時都大驚失色，會議室裡可以說是兵荒馬亂，人仰馬翻。

本就身為A級向導的江英蓮更是急得團團轉，身經百戰的她怎麼可能看不出那位向導的危險處境，她兒子竟然把向導也拖下水，拉着一起陷入暴/亂的漩渦裡了！

霍爍之前像個戀愛愣頭青的樣子自然讓身為母親的她狠狠嘲笑了一番，十歲，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霍爍極為抗拒向導進入精神海，怎麼可能會把精神污染一拖再拖？

現在好了，她不僅要面對親生兒子畸變的風險，還要搭進去一個極為優秀的向導後輩，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霍相逢，我就不應該相信你的勞什子理論。”江英蓮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個不上心的丈夫大卸八塊。

真是害人害己！

“經過系統的匹配确認，黎允祺在霍爍的精神契合度排行榜上是第一，雖然具體數值還沒有出來，但是毋庸置疑，他們是天生的一對搭檔。”霍相逢頗為冷靜地評估道，他也認真調查過黎允祺的風評，所有在他那裡接受過精神疏導的哨兵都是贊不絕口，甚至預約黎允祺精神疏導的隊伍能從主城向導執行委員會排到分城，可見他的搶手。

所以霍相逢才使用了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能力把他兒子的名字從最後提到了最前，也正是考慮到了霍爍糟糕的精神狀态。

江英蓮深吸一口氣：“現在的這個情況難道不是說已經太遲了嗎？”

遲到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隻能為他們在内心祈禱，以及做好棄車保帥的準備——

事到如今，她隻能放棄這個她養育了二十年的不聽話的兒子，盡力挽救那位還年輕的優秀向導。

要說可惜難過是肯定會有的，江英蓮無不遺憾地想，每年因為不可抗力的污染畸變的哨兵數不勝數，向導們根本淨化不過來，她也親眼見證過許多自己都無能為力的事故發生。

被污染精神海的哨兵能自裁是最好的情況，更多時候，哨兵中的她或者他會因為沒來得及的控制瞬間變成“怪物”，被同僚們連着精神體一起擊斃。

江英蓮看着在診療室裡相互依偎的二人，眼中明晃晃的擔憂快要溢出，卻被她強壓下。

她是向導執行委員會的長老，她不能這麼自私，為了自己兒子的安危賭上另一個陌生向導的前途。

“霍爍，你一定要平安醒來，不然我就隻能……”

向導喟歎一聲，難得霍爍向一個人敞開心扉，可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屏幕上黎允祺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風輕雲淡地握着霍爍手的向導，大滴大滴的冷汗浸透了他的白襯衫，向來溫柔地笑着的向導罕見地流露出脆弱時，會令每一個看着他長大的向導都感到心揪。

“我早就說了不應該聽信那個系統的話！兩個人在一起合不合适哪裡是冰冷的數據可以概括的！”

江英蓮的一個同僚氣得發瘋，都想把主腦砸了：“更何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允祺那孩子經曆過那樣的事情，你們怎麼敢通過匹配度評價他！”

衆人默然不語，江英蓮皺眉：

“到底他身上發生過什麼事？”

她這些年忙于周旋向導和普通人之間，遠離“白塔”不再擔任執教，對新一代向導的往事可謂是一無所知。

她的同僚斜了江英蓮一眼：“原來你不知道，難怪會讓允祺出手。”

“黎允祺向導的精神力等級原來不止B級，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S級向導，因為深度鍊接過的哨兵死亡，他的等級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