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在對方的疑惑中仰頭看着他的眼睛,他嘗到了酒氣,淡淡的。其實蕭稹根本沒有喝多少,而他此刻的神情也在告訴對方,他很清醒。
“世子殿下若是想親,不必拐彎抹角。”沈韫話說得直白,手中的動作更是直接,在對方大腿上收攏五指,又在對方蹙眉的一瞬笑得更甚。
蕭稹神色陰沉,看起來好像忍得很辛苦,可奈何沈韫此刻偏就不松手,似乎非得将對方帶着的面具摘下來一般。
“殿下記得,我去昭陽寺請你下山參加宴席的那次,離開前同你說過的話嗎?”
蕭稹自然記得。
那日在他說了“好”之後,沈韫隻是靜默了一會兒,就又開口,話說得突然,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意思,可其間的意思二人又怎會不知。
沈韫說:“在這偌大的長陽城,人人自危,心底的算盤打得一個賽一個響亮。但此刻,遠離朝堂,我不了解你,你亦對我一知半解,到底都戴假面隐于這清修之地。如此才算公平,不是嗎?”
而他回了什麼呢,他想了想,似乎是:“說不上。”
“什麼?”對方好像沒聽清他的後半句話,鐘聲來得突然,像是在告訴沈韫該下山了。
如今想來,當時他說的是:“說不上公平。”
隻不過到底沈韫沒聽見那句話,興許也有他話到口中卻不敢再言的意思,故意将話說得小聲,一字一頓,隻能對着那人的背影說出口。
蕭稹記得自己後來轉身進了佛堂,跪拜後久久不起身,大抵是在忏悔吧,他也不确定自己當時是如何想的。
記憶回轉,蕭稹點了點頭:“記得。”
沈韫也垂首,卻是卸了力,整個人都倚靠在了他身上,頭枕着他的大腿,也不管地上會不會髒,衣袍拖在地上,像花一樣鋪開,然後整個人都埋進對方懷裡。
沈韫擡手環抱住對方的腰,語氣又輕又柔,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撒嬌,可他的話卻如此悲涼。
“蕭玧懷,如果我信你這一次的話,南安會幫沈氏在朝堂站穩腳跟嗎?我能信你嗎?”
蕭稹半晌沒有回話,隻是低頭看向懷中的人,擡手撫上對方發間,指間纏繞發絲,似乎也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蕭稹難得笑了一聲,卻是帶着幾分無奈:“不是早就在幫你了嗎,是你一直不信我罷了。”
蕭稹察覺到對方抱在自己腰間的手似乎僵了一瞬,繼而又感受到對方往自己懷裡又鑽了一些,擔心對方的臉會被腰間的配飾劃傷,他以手掌抵在對方臉側,又順勢撫了上去。
沈韫抿唇無聲一笑,像是單純覺得面前的手掌有些好笑,又像是懷疑自己可能瘋了,否則怎麼會以爬的姿勢靠向對方,又怎麼會像這樣躺在對方懷裡,還将對方摟得那麼緊。
“笑什麼?”蕭稹問。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沈韫也問他。
“奇怪什麼。”
“無論是舊時同窗,還是如今互相利用,你我似乎都沒有到能夠這般旖旎的程度。你就不怕我此刻所做的,隻是利用你那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在讨好你嗎?”沈韫的話說不上認真,卻也沒有調侃的意思,更像是一種試探,對于雙方的試探。
“你的性子。”蕭稹說完靜默許久,一手仍在沈韫臉側,另一隻手則纏着對方的發絲,怕是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麼,半晌才道,“似乎做不了這種事情。”
“可我彈曲取樂氏族子弟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沈韫道,“他們覺得我模樣好看,又生得落魄,十分樂于此道。許多人都是這樣,尤其有權有錢之人,最喜那種看似高高在上的人做着卑賤下作的事情,京都氏族如此,長陽城中的亦不遑多讓。”
蕭稹指間不動了。
“世子殿下,是這種人嗎?”
蕭稹一怔,繼而道:“我想聽你彈曲并非是……”
沈韫笑了一聲,臉往對方掌心送了點距離,感受到對方掌心的那層薄繭,而對方也感受到他臉頰上那點軟肉。
“殿下,你還是不要解釋了。”沈韫道,“你不會說酸話,可我卻能感受到酸意,連酒裡都是,太膩了。”
沈韫仰頭看他,嘴角的笑還未落下,隻這麼看着,繼而拍了拍對方的腰:“頭發都要被你弄亂了。”
蕭稹瞥一眼指間纏着的發絲,終是也揚起一點笑意,繼而俯身落下一吻。
唇齒交纏的間隙,沈韫開口:“殿下,上次拿走的玉,何時還我?”
“待你奏曲時,當作賞銀給你。”蕭稹又落下一吻。
沈韫被吻後偏頭避開,結果很快又被對方追了上去,嘴裡含含糊糊的,話說得也不真切,但蕭稹聽清了。
“哪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