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季度的管理會,孫同安提議交接一部分管理職責給到景绮。
景绮一門心思沉浸于手上的珍珠奶茶,正山小種的茶底搭配煮得軟糯恰好的珍珠,完全可以對沖景绮心中此刻的暴躁。
有油水的部門他分管,吃力不讨好的後台部門就丢給景绮。還挺符合她對中年男人的刻闆印象。
“好呀,我沒問題。”景绮揚起頭,目光清明而堅定,對着厲平和攝像頭裡的其它董事表達衷心,“下周開始,我就會組織财務部和法務部的同事對上一年度的合同采購、報銷等進行内部審計。當然啦,這份工作會很辛苦,我希望公司能根據我們内審工作的實際成果酌情特批一部分獎金。”
孫同安為她鼓掌:“看來我們绮總非常有信心。”
“像我們這樣優質的企業,内審工作其實會更難,很多時候甚至是雞蛋裡挑骨頭。我呢,就提前和各位打個招呼,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也希望大家能全力配合,畢竟現在公司壯大了,新員工老員工那麼多,光靠我們個人的力量實在很難管到方方面面,還是要建立健全一些管理機制,從源頭約束風險。”
厲平這才出聲:“我個人很支持绮總開展這次内審工作,幫全公司做一次深度體檢。大家都是一線員工,都知道現在市場不好,剛好趁此機會,看看我們下一步如何降本增效。”
會議結束,孫同安夾着自己的筆記本,沖景绮抱拳:“就預祝绮總旗開得勝噢。”
“我哪有那麼大的野心啊。我就希望審計結束之後,公司能換掉文具采購的供應商,這麼爛的筆,動不動就漏墨,弄髒我好幾件衣服了。”景绮一副矜貴小婦人的模樣,抿着嘴,盯着真絲襯衫的袖子懊惱不已。而後一個投射,将她口中的爛筆精準地丢盡了會議室的垃圾桶裡,“孫總,你說我要是自費買點文具,能拿去報銷嘛。”
“現在這個問題,要歸你管噢。”孫同安笑笑,與她這種腦容量狹小的女人辯駁,是一種自我浪費。旁人或許不知道,他可是打聽到一些的,一個母憑子貴連婚禮都沒有辦的鄉下妹,無非是來這裡鍍鍍金,找幾個制片人的地方挂挂名字,迎合時代造一個“大女人”的人設罷了。
預感到後面有得好忙,景绮在周末飛了一趟香港。
她太久沒有看到Kingsley了,哪怕此刻剛踢完球的小朋友渾身都是汗,T恤上還有不明來源的黑色,她都不在乎,一把抱在懷裡親了又親:“Kingsley,你說你是随了誰的DNA,怎麼這麼無情,你不是說好要來看媽媽嘛。”
“媽媽——媽媽——我錯了——”Kingsley被親得發癢,又怕其它小朋友發現酷酷的自己是媽媽的乖寶寶,于是一邊躲一邊求饒。
景绮戳他的小肚子:“這麼會扭,被眼鏡蛇附體了呀。”
“K寶不是蛇。K寶屬牛,哞哞哞。”
“是是是,你是小野牛!”出生當天,王氏集團股票漲幅高達13%。還有誰能記不得這隻小牛。
隻是小牛也有不牛的時候。周日晚上景绮告訴他自己要趕晚班機回上海了,他說“噢”,還像個“小大人”一樣點點頭,景绮為了嘉獎他,還親自喂他吃了晚飯,之前她是絕不允許這麼寵溺小孩子的。
直到到了機場,景绮要進安檢口,“小牛”忽然“哇”地一聲哭得響徹機場。
一瞬間仿佛所有目光射過來,景绮又心疼、又尴尬、又覺得自己暴露出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發燙。她從菲傭手裡急匆匆接過Kingsley。
Kingsley從小營養好,抱在手裡已經有些吃力,一到了景绮懷裡,他立馬跟爬山虎一般,雙手雙腳奮力伸展,緊緊地扒拉在了景绮身上。
“K寶乖,媽媽要去上班了呀。”景绮其實并不覺得這是什麼特殊的時刻,小孩子發嗲是正常反應,睡一覺便好了,可她還是跟着紅了眼眶。
“媽媽就不能不去上班嗎?”Kingsley扁着嘴巴在景绮的耳邊叽裡呱啦地啰嗦了一通,說他好朋友William的媽媽就不用上班。他哭得起勁,眼淚鼻涕糊成一團,胖乎乎的小手一會兒抹抹自己的鼻涕,一會兒又抹抹景绮的眼淚,最後又往景绮的風衣上擦。直到發現擦不幹淨了,就飙出英語氣呼呼地沖菲傭要紙巾。
“火氣那麼大!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小少爺啊!”景绮捏了捏他的鼻子,害得他隻好用嘴巴大口呼吸。
“你Daddy也上班啊,還經常出差,你怎麼不去問他能不能不上班。”
Kingsley深思熟慮了一番,湊在景绮耳邊小聲道:“因為我更喜歡媽媽。你可不要告訴Daddy噢,他會傷心的。”
景绮一下子淚如雨下,要不是菲傭提醒check in的時間,恐怕她還要在Kingsley的小小肩膀上煽情一會兒。
這一班頭等艙并未客滿,唐潤也一眼就看到衣服褶皺又有污漬、臉龐斑駁并且眼皮發腫的景绮,她拎着一隻經典配色的speedy voyage,卻像是過街老鼠一般萎靡。
“怎麼,被踢出豪門了?”他打開微信,同她開玩笑。
景绮倒是沒有注意到他,她此刻狼狽,根本不想遇見任何熟人。打開飛行模式前,她才因為這條信息知道了唐潤也是同一班航班。
她回給他兩條信息,一條隻有一個字,分别是“去”、“死”。
“認真的?我們可是同一班飛機。不太好吧。”
景绮在落地之後才收到唐潤也的信息,忍不住發出一絲冷笑。這人怎麼十年如一日地這麼賤呢!
她朝着他的座位瞪過去,恨不得能瞪穿他的椅背、他的身體。不知道他是不是感受到了這份炙熱,又給她傳了一條訊息:“開玩笑的,母子情深,見者落淚。”
“那你現在給我哭一個。”艙門還沒打開,無聊的景绮終于回複他了。
唐潤也回了一張自己的哭泣動圖——是他參加密室類綜藝的時候最狼狽的一集,動圖裡的他跪在地闆上抱着比自己腿還短的NPC小朋友害怕得大叫媽媽。
景绮笑了,回複他:“兒子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