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空關了兩天,屋子裡似乎就醞釀出了一種冷冽的腐壞味道,像一種風味并不高級但也勉強能下口的葡萄酒。
景绮丢下行李,将廚餘垃圾收拾出來。又看了眼茶幾上的多頭玫瑰,原本純粹的绯紅與奶白都像是沾了斑駁,染上泥土的顔色。這是她在小程序上買的,不知道是源頭品質就有問題,還是這幾天沒有人類的呼吸滋潤,比平時凋謝得更快。
外頭飄起小雨,景绮又不高興折返去取雨傘,就拎着一大袋垃圾走到地下車庫,打算從地下車庫穿到離垃圾房最近的出口。
車庫裡有兩隻三花貓,聰明地趴在角落裡避雨,看得出小區愛貓人士不少,兩隻三花貓雖然流浪在外,但是營養豐盛,蹲坐着的背影仿佛兩個橘色的大圓球。
“喵~喵嗚~”四下無人,景绮清了清喉嚨,模仿起貓叫。她嗓音音調高,從小到大又模仿了無數遍,三花貓果然上鈎,開始扭頭尋找壓根不存在的同伴。
景绮趁此機會上前,照着三花貓的腦袋一頓薅。走近了,景绮才發現兩隻三花貓長得一模一樣,腦袋上頂一個柿子形狀的橘色花紋、身上披一個蝴蝶模樣的橘色花紋,肚子上則是大片的純白。
“你們是姐妹嗎?”不過兩隻三花貓的體型略有差距,一隻微微胖,一隻大胖特胖,景绮于是改口道,“你們大概是母女吧。”末了,她還意味深長地感慨了一句,“有女兒真好。”
不管是懷孕之前,還是懷孕中,哪怕是此時此刻,景绮都更偏愛女兒。雖然她的K寶樣樣都好,但母女之間那份細水長流的羁絆、關于女性經驗的傳承,是母子關系無法比拟的。她多想要一個女兒,把從前自己當女兒時候沒圓滿的願望一一實現。
“喂!”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冒失鬼,大吼大叫,吓得景绮差點平地摔一跤。
景绮穩了穩重心,轉過身,瞪圓了眼睛想要沖人發火,對方卻先發制人:“我不是道歉了嗎,你怎麼還一路跟着我。私生飯啊?”唐潤也挑了挑眉,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仿佛景绮是什麼愛他愛到走火入魔的狂熱粉絲。
自戀!
景绮看了眼車庫裡的攝像頭,滿腔怒火隻能化作咬牙切齒:“我倒是希望此刻有私生飯。要是有私生飯,你信不信我現在立馬抱着你不放,讓你那些女友粉、老婆粉今晚就地解散!”
“哎喲,想抱就抱,不要找什麼理由。”唐潤也多慷慨,兩手當即張開,一副“歡迎光臨”的樣子。
莫生氣,景绮深呼吸幾口。她不斷在心中勸說自己——作為一個人,不能和一頭豬過不去。隻是最終沒勸下來,景绮“哐”地一聲拎起黑色垃圾袋就往唐潤也身上摔。
外套是Balenciaga的?沒關系。
褲子是WE11DONE的?也沒關系。
耍流氓的男人穿得再潮也不過是批了布的垃圾。
“你打我幹嘛!”唐潤也左一個偏身,右一個閃躲。他最近沒怎麼拍打戲,反應力下降,終究是被景绮打到了一記,“敲,當了媽怎麼力氣更大了!”
“你真的欠揍!”景绮這句話說得很有“媽味”。她可不是二十歲的少女,這些似是而非、模糊界限的行為不會讓她有任何想入非非。暧昧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漩渦,男女泾渭分明才是長久之計。
“我建議浔哥應該找個人把你捆起來好好上點文明禮儀課程,省得在外面招惹是非!”景绮直搖頭,恨鐵不成鋼。
唐潤也卻冤枉地抿嘴:“拜托,我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興趣招惹的。”
“噢,我的老天,那真是謝謝你,我可不需要你對我有興趣。”
“怎麼,你害怕我對你有興趣?”唐潤也迎着景绮,往前邁了兩步,他腿長,步子幾乎要比景绮大一倍,僅僅兩步就已經貼在了景绮面前。他一改平時的玩笑和不羁,收起笑容,拉長了眉眼,壓低了聲線,仿佛一個曆史學家面對着千年前的文物,恨不得跨過時間與空間,得到一切真相。
“呵。”景绮冷笑,巍然不動地反擊,“我那些破事,你有哪件不清楚?還能有什麼興趣。”
唐潤也的嚴肅或許是一種表演,景绮的威嚴卻像是骨子裡自帶的。不相熟的人會以為她就是一隻淳樸的三花貓,充滿鄉土憨厚,但走近了你會發現她是一隻花豹,瞳孔裡的光芒優雅卻犀利。
“那麼兇幹嘛啦?”唐潤也敗下陣來。他甚至頹唐地撓了撓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小朋友。
困意襲來,景绮連着打了兩個哈欠。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噢。”她趕着去丢垃圾,然後一秒把自己送進松軟溫暖的被子裡。
唐潤也卻當作聽不懂,自顧自追問:“你是住在這裡嗎?”
“不然呢。”景绮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露出了後知後覺且追悔莫及的表情,“你也住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