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自刷着手機，忽然郁婷和唐潤也齊齊出聲。區别無非是一個訝異，一個麻木。

郁美人哀歎：“這劇組是不是運氣有點差啊。”

“管他呢，下班下班。”唐潤也兩手一拍，像是老練的場記幹脆地打闆。

景绮眯着眼睛猜不出頭尾，隻好抓着郁婷的胳膊追問：“什麼下班，你們不是還有兩場戲嗎？”

“你快刷微博，熱搜都爆了。沈珉優私聯富婆粉，連親密合照都發上網了。剛剛制片組發信息說他今天不來片場了。”

“啊？這就塌了？”景绮記得這個名字，不久之前在恒隆廣場的活動上剛剛見過。其實像他這個年紀能有這個資源，背後肯定是有資本青睐，隻是沒想到，用的還是這麼老土的方式。

唐潤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而後酸酸地接了一句：“隻有紅過的才叫塌。”說完就下了房車去卸妝。背影看起來竟然有些輕快。

郁婷緊跟着也要去卸妝，卻被景绮拖住了。她連珠炮似地問了一堆問題：“沈珉優演的什麼角色啊？戲份多嗎？制片組打算臨時叫人來救急，還是準備先觀望下？”

郁婷擺出一副無可救藥的表情看向她：“你可别告訴我你是沈珉優的粉絲。”

“别忘了我在娛樂圈打過工，怎麼可能追得了星。”景绮很清楚，這些好看的皮囊下，裝的仍舊是自戀自大或自卑的血肉。他們甚至不如自己的粉絲善良、智慧、慈悲，隻是因為一張精緻的皮囊，哪怕随意敷衍也會讓人産生十全十美的愛的錯覺。

當然，正因為粉絲愛得掏心掏肺，所以他們的錯誤才更罪無可恕。

“帶我去見見你們的制片吧，婷姐。”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景绮讨好郁婷。

郁婷瞟了她一眼：“你又在打什麼算盤？”

“嘿嘿，或許我能替你們解燃眉之急。”

“事先聲明，我可不着急。”郁婷當即撇清關系。日複一日的劇組生活其實也枯燥，偶爾能磕個瓜，她倒覺得算是一種調劑。

……

這段時間，姚佳樂一直在等景绮的電話。他想紅，就像這個圈子裡的任何一個人，哪怕現在他還站在這個圈子界限最模糊的外圈，是個在觀衆心中臉龐都還不算清晰的小演員，但不耽誤他做磅礴的巨星之夢。劇場的同事告訴他，别好高骛遠，現在成名的途徑多，曲線救國也是救國。

比如他可以開一個小紅書賬号，每天穿個工字背心舉鐵，再時不時放些換衣服的腹肌福利。最好是找個男性同伴做健身搭子，都不用故意擦邊，多的是喜歡磕男男CP的網友會自行産出。

“男版舒淇。”同事給他出昏招。

他點頭笑笑，說：“考慮考慮。”心裡卻已經将這位同事的默默拉黑。

景绮曾經給過他一線希望，可是香港分别之後，景绮是真的杳無音訊。她很神秘，從來不發朋友圈，逢年過節也不會發複制黏貼的寒暄，那個微信号寂靜得就像是棄用了一樣。

他難道要一直等下去。演員的青春是鮮切的玫瑰，花期短暫，不知道哪天開始花瓣就會泛黃、腐敗。而總有新生的花骨朵在等待随時的綻放。

清醒點，要有緊迫意識。姚佳樂往自己的臉上潑了些冷水，告訴自己或許不該期待一個人兌現他随口說的承諾。他眼下是有機會的，一家有名的MCN機構正在給他遞橄榄枝。随機打開一部電視劇，就能在演員表裡看見這家機構的藝人，哪怕隻是男四、男五的番位。

據說他們喜歡走量，簽一打又一打的帥哥美女，拍短視頻、拍網劇、拍直播，什麼紅蹭什麼，能紅一個算一個。

很直白，很野蠻，不失為一種生存之道。

走出浴室的姚佳樂，帶着沒吹幹的頭發打了會遊戲。臨睡前才看見景绮的那條未讀語音通話。

她怎麼會給自己打電話？是要給自己推工作了？還是想打聽葉星瑞的事情？他應該怎麼稱呼她，叫绮總是不是太官方？叫景绮是不是太輕浮？他似乎聽人叫過他Ricky，但這裡是内地，英文名顯得太裝X了吧。

他還在腦海裡編排一二三四五，景绮已經接通。于是他省去了稱謂，直接解釋起來：“我剛才在洗澡。”

“大哥！你洗澡洗這麼久，你是去搓澡了吧。”景绮承認此刻自己脾氣有些差。畢竟她剛剛得知，自己給《潮濕童話》碼的導演被公司的另一個組給搶了。那位導演是台偶教父，有經驗，有審美，且懂得成本管控、從不拖延拍攝時間。

姚佳樂哪裡知道這些前因後果，還沉浸在那聲暴躁的“大哥”的餘韻裡。她是生氣了？他難道犯錯了？

姚佳樂幾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老實交代道：“我剛剛還打了會兒，遊戲。”他聲音綿綿的，沒什麼底氣，就像一個因為通宵打遊戲而考了五十分正在被班主任敲頭的蘑菇頭小學生。

景绮這才覺得自己語氣太重，立馬緩和了一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不等姚佳樂說“沒關系”，景绮又開口了。當然，姚佳樂覺得景绮也不需要自己的體諒。她是很有主見的那類女人，對錯一旦認準，解釋是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