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劍,就往外走着,“随口說說,你别放心上,我哪有那個悟性去勘破紅塵!”
柳月即便聽他這般說,也終究放不下心。
“哥,你别去了,讓林寒去。”
幽夜裡,方祁猶如未聞。
待他走出一會,林寒就追上了他。
他還是個少年人的心性,對危險不以為意,隻說:“雖說你這是抗命行事,然我一去,指定能幫你許多,凡事都有小柳兒頂着呢。”
“他事情若是辦砸了,你覺得小柳兒怎麼對你?”
林寒做個冷面寒心狀,“反正他打不過我,而且主子要打還得先打你,我又不是沒打過。”
方祁望着他如此堅持,也無可奈何,隻交待道:“凡事你要護好自己,先前我跟你說的,你可别忘了。”
林寒應了,說他跟着去,也其實默默打算自己來幹多數的活,不叫方祁動一指頭,便欣然自得,“我決計不搶你英雄救美的機會!”
方祁一滞,并不笑了,肅色正顔,“以後别說這話了,小哥他對主子有恩,就是咱們梨泉山莊的恩人,你得尊敬他些。”
林寒蓦得愕然。
方祁策馬揚鞭,先他一步走。
林寒被驚悚得渾身發毛,快馬追上,喊聲響徹暗林間,“你真要出家呐?!哥?”
——
從山腳處,林寒就顧忌着方祈的交代,沒動手,如今看着,天色亮起,日照高升,天機門衆徒已把他們兩個合圍在一起。
眼看弩箭對準他倆,方祁按耐住易怒的林寒,“此來我尋無常,不為别的,放人!”
“他這是報我威脅之仇嗎!”
山門處的梁門君看似不解,然則怒而笑罵,“兩個人,還有一個殘廢,謝瞻是不是太輕狂了,他是看不起我天機門嗎!”
方祁不明所以了,随即擱心裡猜測是不是柳月把他們诳過來的,焦躁得很,恐生不測。
——
無常被栓了繩子,系在轎攆旁。
侍從們的步力比無常強得多,他踉踉跄跄,跟着就跟不上,摔了也不停,他爬起來,不多會又摔,就這樣拖着走了半天。
他即便忍得了疼痛,這一會卻是屬實的折磨。
知曉背後主謀是顧時桢,總還有些替顧亭林感到寒心。
“殿下是無情了些,可待你如何?你怎麼忍心背叛他!”
“那時候,你們相依為命……”
他嘟囔着,一路絮叨着,轎攆裡的顧時桢聽得一清二楚。
“你怎麼忍心背叛……從那以後,他拿你當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停。”
侍從便停下。
他揮了揮手,侍從抓了無常的頭發,迫使他仰起頭,劍鞘就甩在臉上。
“不要再提他。”
顧時桢端坐着,又複歸風雅清風自在,往日矜貴模樣。
他隻說了一句話,就再令侍從起行。
無常被打得臉孔冒血,與淚水混在一起不住地流。灰塵和血漬弄得他狼狽不堪。頭發散亂被拽得生疼,衣服也髒得看不出本來的月白色。
他不知道顧時桢要把他帶哪裡去,隻默默拿定主意,要是用他威脅謝瞻,他就死,決計不讓自己壞了他們的大事。
——
天機門。
山門之中,亂作一團,
“狗崽子真是睚眦必報啊,我隻打了他妻子一掌,他就要滅我天機門?!”
方祁單手執劍,陰霾滿身,猶如未聞,“梁先生,我再說一遍,把人交出來。”
山門内,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血腥氣,地上躺了幾個人。
方祁凜冽的面容,與梁門君互不相讓的氣勢讓守在殿門之外的衆多門徒膽顫心驚,幾個偷偷地跑走,随後全部都一哄而散,隻留了座下幾個弟子。
梁門君臉色微變,以往的交鋒讓謝瞻的手段。
先前若不是蘇紫草的毒折磨得他失去了耐心……正欲說什麼來着,一把青色的劍朝方祁飛去。
一旁的林寒猛地飛躍而跳,輕巧借力帶着方祁閃避過去。
再交手時,侯青那鬼魅的身影就将林寒纏得眼花缭亂,随即一掌,不痛不癢地拍在林寒身上。
“淨心掌?”
林寒跌倒在地,倒沒受傷,隻是面上肅了幾分,再憤而起身,随手拔了身旁還插在屍體心口上的劍,擱手裡旋轉了下,卻聽方祁叫住了他!
“林寒!”
那青劍劍光淩厲,方祁便知是七俠之一,畢竟人在劍在,憑侯青的本事也讓人搶不走劍去。
林寒躊躇了下,最終扔了劍,走過去,在方祁身後冷面站着。
“此不系七俠的事,閣下可以走遠些了!”
侯青懸劍,輕狂地說:“也未可知,就是看不慣謝瞻的狗亂咬亂吠!”卻在見到方祁左邊被系緊裹實的樣子,蓦然頓住。
侯青一路走來,看見天機門從山腳下到山頂大殿,一路上各處的屍體橫七豎八,以為什麼人來天機門尋仇?
“梁先生,你搶了謝瞻什麼寶貝?讓他如此對你?”
梁門君暗自提神運氣,身體緊繃如弦,毒是解了,然蘇紫草也折了他一半的功力,碰上那兩個,根本就不是對手。
他秉持着臉面,抵擋了半宿,折損了門徒不說,天機門隻怕要被滅門了!
思維鬥折明滅之際,梁門君木然想到了破解之法,他身抖如篩糠,面色又難受了幾分,“侯少俠,我們天機門不知怎麼得罪了他,要遭這毒手!謝瞻狼子野心,似要……似要複辟魔教!”
大殿廣場處,底下方祁平靜地聽他滿口胡謅亂扯,同時按耐住怒遏難止的林寒,不讓他沖動,舉劍的手順勢落下,改為扯住林寒,“我尋無常,你放了他。”
侯青見狀,也放下了劍,心内存疑,道:“小哥兒怎了?”
梁門君讪讪而言,“不知道。”
林寒終是按耐不住,沖上前去,“我山莊消息從不有誤!說在這裡就在這裡!”
侯青再次如影随形,悄然落地,比林寒更靠近了些,劍指梁門君,冷笑,“把他給我交出來!”
他面門上的青劍!
梁門君差點被這變節氣得吐血,身形顫抖,座下的弟子趕忙去扶。
“侯青!你!”
他站定,不肯罷休,“天機門折損半數,謝瞻得給我一個交代。”
侯青不聞,一個翻身,越過衆人,入内。
一旁的林寒與方祁一心隻救人不同,他更多的是聽不得梁門君對謝瞻的蔑視,那笑容中滿是冷冰冰的奚落,“天機門敢動夫人,就該知道下場。”
方祁舉起了無名劍,在半寒不暖的陽光下,劍光直閃,“主子留着你的命……還不夠嗎?”
梁門君身形顫動,昏死過去,驚煞了他旁側的弟子們。
“師父!……”
——
沒了梁門君的阻攔,方祁和林寒便利利索索地找了人,隻是大半天過去,從日照高升到斜陽晚照也沒找到人影。
中途林寒抓了人來審問,皆不知無常是誰!
“哥,難不成……真是柳月诳我們來的?可是又為什麼?他若說來滅天機門,我一定讓天機門沒一個活口。還需拿借口?”
方祁警覺地看了看四下,戒備之心從未放下,獨手攥得無名劍攥得緊,“你自己不是說了,梨泉山莊消息從不有誤。”
林寒讷然,“騙騙人就算了,主子深不可測,那心思誰猜得到?!他和柳月不知道在密謀什麼。”
“再難猜也不可能拿無常冒險,他一定在這兒!”
說話間,方祁再回頭,原本無蹤影的侯青突然出現昏暗的樹影下,懷中還抱着一個人。
傷痕累累,胸口處插着匕首。
震顫之間,無名劍再次泠然出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