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莊聽聞屋外動靜,便從側房匆匆而來,“巫先生,找個地方躲起來,我隻能護住殿下 一個人,”
巫醫也不懼,抄起樓梯角的一個火鉗,“我倒是看看是哪方神聖敢在藍溪鎮……”
話說半截,屋外突然傳出小孩子哭鬧聲。
“小靈兒?”
藥堂之外,一夥三五人在院子裡,在屋檐之上再站了十餘人,蒙面素服,黑夜之中也紮眼的很。
“辰陽王爺,我們主子有請。”
顧亭林看他們形式,便知這已經是新的刺客了。幾個月來,他不知道遭了幾撥人。
雖然這丫頭他也不是很在意,可若平常人因他受難,他也絕然不會好受。
“來者回去,讓你主子親自來見我。”
刀刃貼着小靈兒的臉,劃過,“殿下今日不得不走!”
顧亭林冷笑一聲,不為所動。
巫醫被曲莊攔住,怒罵道:“你們敢動她試試!”
曲莊奮起而去,隻因有傷,便三兩招就被撂下,那賊人又将曲莊一掌打在地上動彈不得, “現在,殿下可以走了嗎?!”
顧亭林未動,沉靜而冷酷,“用一個孩子威脅,未免卑劣,難道禾彥沒跟你說過,顧亭林生來便是冷血涼薄之人?豈會因此而受制!”
“要是整個鎮子呢?辰陽王爺?”說話間,刀刃下壓,小靈兒駭得哭聲嘶啞。
風葉飄動,竹棒淩空如箭簇,重重打在拿刀的那人背上。
刀落,人跌在地上。
院門處突現身影,不疾不緩,穩穩走來。
院中衆人皆望去,見一人而來,素衫粗衣,豐神遠韻,面容波瀾不驚。
小靈兒驚叫着掙紮,左頰處有細細一道血線。
“師父.....救我。”
他安撫得看看那孩子,不見半點愠怒,又朝賊人說:“離開吧,我不傷人性命。”
中間有一人喝道:“你是何人,如此狂妄!”
他搖頭,溫聲細語,“隻記得……鄙姓歐陽。”
刀劍破影,率先向他劈去,頓時牆檐上如灑豆,素服之人全俯沖而下。
竹影翻飛,他身形微動,便将左一人長劍挑在右一人短刃上 ,兩個人就踉跄着腳歪腿斜。
竹棒旋繞,在手中掠影成一圈,他身體仰起,蓦然敲在背後人的額頭上。
那人吃痛,脫手去阻,他趁機用腿橫掃過去,那人就不穩,摔倒在地。
再者兩人撲至,竹棒遊龍驚鴻 ,他的功法雖無内力加持,以竹棒作劍法,也是氣勢恢弘喧天。
頃刻素衣刺客組成的襲擊被一根竹棒逐一挑破。
“歐陽虹!?”
包裹着嚴密緊實的賊人,詢問間滿是确信。不等他回答,再不說一聲話,便攙攜着倒地的同伴魚貫出了院門。
——
說不清楚他心中是什麼滋味,但顧亭林逐漸不是被救的感恩,而是愈發氣憤。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
歐陽虹?除了天下第一劍客,哪一個姓歐陽的能在十餘二十人手中不傷人片縷,還能全身而退!
除了歐陽虹!
藥堂中,顧亭林不顧衆人都在,低眉深望,向巫醫說道:“巫先生,你做這件事,子複他知道嗎!”
巫醫将火鉗放下,趕忙去看地上痛昏過去的曲莊,敷衍着說了幾句,“那就不要讓他知道,那兔崽子,我煩死了。”
顧亭林更惱了幾分, “巫先生,此舉對子複來說,可等同于背後捅他刀子!說與不說,隻怕子複早晚都會知道。”
巫醫喊了歐陽虹搭把手将曲莊弄到側房,忙了好一會兒也不管顧亭林的問題。
待出來後,就見顧亭林還在瞪着他,他煩躁不安地說:“就是如此!辰陽王爺,子複那混蛋玩意兒,倔拗得要死,誰勸都不行,非要給鳳溪複仇!他自己都不活了,等他知道,墳頭草都該多高了,知道又能怎樣!我把麒麟血拿在他眼皮底下他都不要!想怎麼樣?叫他也弄死我!?”
“你也不該瞞着他!你怎麼不可能知道那是誰!謝瞻以命相拼----”
“我下的毒,我當然知道是誰了!”巫醫說,卻又流露出強烈的哀傷,“誰說他都不聽!老朽心疼呀,子複妻子的孩子都算計沒了!我救歐陽虹,我是為子複彌補過失呀!他還那麼年輕,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顧亭林不可否認他走到這個地步也絕對少不了謝瞻的運籌。非是怨言,也不是感謝,隻是覺得他已然和謝瞻休戚與共,同甘共苦了。
平常多聽謝瞻說他沒多少日子了,也隻以為是謝瞻在怒口嗔怪而已,往年他得勢時給他砸了多少藥石進去?越見他也越實在,如此就這麼真真切切地聽到了謝瞻命不久矣?
“蘇紫草沒毒死他,就是我跟前看着的。”
“人各有命……”隻說了這幾個字,顧亭林就茫然沉默了。
——
歐陽虹在角落默默聽了半晌,雖然不太懂他們在說些什麼,隻覺那姓名倒覺挺熟,
“那個……你說的這個人,他是我的親人兄弟嗎?”
眼見歐陽虹滿目正色,淨說些驚世駭俗之言,顧亭林,隻得說:“歐陽大俠,你乃是江湖中人人頌歎的俠者。怎麼就不記得了?”
他是早年為了調查謝瞻的底細,将與之有關人的底細都查了一查,刻意不說他跟子複乃是宿命的仇敵。
天下第一劍客嘛,看來,他要給謝瞻一個驚喜了。
當然,殺他是殺不死的,顧亭林隻會個三招兩式,能夠在刺客的圍剿之下保住自己,全靠着他侍衛統領的忠心。
“偏巧認識知道你過往的人,你可要跟我離去? ”
他現在需要歐陽虹助他脫困!
歐陽虹點點頭,“讓我跟那孩子說一聲。”
巫醫也不說話,提着燈走去遠方平黎。
——
侯青将遮面的黑布拽下來,藍溪鎮山清水秀,比之武陵源就稍顯荒僻了。
他也不是陡然知道歐陽的蹤迹,否則偌大的村子何必抓一個小孩來脅迫?那王爺貴胄,冷模冷性,真就當面殺了,也不奈何。
如今歐陽現身,江湖上野心之人,怕是要捏碎了指骨,嗑碎了牙齒!
——
林寒急忙忙地回到南街,卻看堂前那奇怪的一幕。
這讓他渾身不得勁起來,不知道兩個人在賣什麼藥,隻好在耳房處蹑手蹑腳,徘徊躲避。
顧時桢盯得他發毛,謝瞻走過去,“怎麼了?”
林寒見狀,猶豫不決。
“你且說吧,”
“主子,有人在西南見到了歐陽虹。就前二三月裡的事情。”
“烏靈山?”
林寒猶豫着不敢說。
這無疑是确切了,謝瞻忿然作色,“沒死就正好!”蓦而歎息了,“沒死……就好。”
——